第(1/3)頁 我叫郭舒藝。城郭的郭、舒展的舒、草字頭的藝。 我被綁架了。我現在所在的是一個密封的小房間。門從外面鎖住,墻皮剝落嚴重,距離我一米高的地方有一扇小窗,但已經從外面用木條釘死。 我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我大概能猜到,我現在在城南,因為我在的房間里有很舊的紙板箱,它們疊成了我的床。那些紙板箱上面印著一家農副產品公司的名字。同樣的名字我曾在我家米袋上看到過,下面的地址寫的就是城南。 另一個原因是,在被綁架的那天,我有聽到雨聲。 我當時迷迷糊糊的,被塞進一輛車里,能聽見雨水打在車蓋上的聲音。那聲音原本很輕,到最后,越來越響,甚至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而在我被綁架之前,我正好有看今天的天氣預報。只有城南有冰雹預警。 對,我被綁架了。我得記住這點,我被綁架了。我已經被困在這里三天,我很餓,腦子也暈乎乎。我總覺得自己在做夢,或者我想讓自己相信我在做夢,但這樣是不行的。 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遇到一點問題就神游。在這種時候,抽離自我是沒用的,我得設法跑出去。 對對對,是的是的,我得逃出去。這已經是第三天了,我沒有時間了。 就在昨天的這個時間點,我聽見外面傳來另一個女生的慘叫。前天則是另一個,再前天又是另一個……從我的位置,能聽到她們被拽出門的聲音,她們的位置,距離我是越來越近的。 昨天那個女生所在的房間,如果我判斷得沒錯,就在我的隔壁。 我也曾經試過和其他房間的人溝通,可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不論我如何努力地發出聲音,給出訊號,都得不到回應。她們好像本就已經死了,只有在被拽出門的當天,才會發出一兩聲哀嚎。 沒辦法。我只能自己想辦法。 我聽到它的聲音了。它正在靠近。它開始拔門上的插銷了。我真的很討厭這個聲音,它總是那么刺耳,那么吵——當然,真要說的話,我覺得這個世界本身就很吵。那么多的噪音,那么多人在說話,他們總在說廢話,總在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吵吵…… 不不不,收回來趕緊收回來。不要抽離。不要躲到自己的世界里。看著那邊、看著門。 這是最后的機會了。 我屏住呼吸,盡可能蜷縮起身體,眼睜睜地看著不遠處的房門緩緩打開。 那個家伙走進來了。他很高大,沉重的呼吸像是野獸。 我繼續蜷縮著身體,看著他往我走去。 準確來說,是看著他往另一個“我”走去。 那張用紙板箱堆成的床鋪上,躺著另一個“我”。 空的書包、加幾本書、加做過處理的紙板箱,再加上我帶兜帽的防曬衣,看上去不能說十分相似,但至少不會叫人一眼看出來。 至少他沒立刻看出來。我死死掐著手掌,看著他一點點走過去,只覺心臟都快跳出來。 終于,他靠近了。他走到了那張紙板箱床的旁邊。 他踩上了地上的舊報紙,沒有注意到放在上面的東西。 我不敢有絲毫猶豫,趕緊拉動了手里的細繩—— 放在報紙另一側的礦泉水瓶應聲倒地,里面的水流出來。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它居然會大意到讓我留著自己的書包,里面可以拿來利用的東西可真的太多了,我的書本、我的筆、我新買的珠子和用來編手串的塑膠繩。更別提里面還有我被抓當天,恰好偷拿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小塊鈉。從我爸實驗室里拿的。我本來是想拿去學校衛生間里做實驗的,放假的時候偷偷去,里面不會有人。 結果我沒能走到那兒。我被帶來了這里。 那一小塊鈉也被帶來了。一起被帶來的還有我沒喝完的礦泉水。它倆隨著我的動作,現在混到了一起。 爆裂的聲音混著煙霧一起騰起來,紙板箱上竄起火苗。我趁機推開蓋在身上的紙板箱,從藏身的門后跑出來,將手里的珠子往地上一拋,轉身就往外跑—— 我的身后響起了怒罵的聲音,我聽不清他在罵什么,但我也不敢管。我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反身用力推上了門。我想把那個插銷插回門上,可那個東西是金屬做的,太重了。我沒辦法,只能將自己手搓的、用來充當武器的硬紙板棒子插了進去…… 然后我就跑。我轉身繼續跑。倉庫的大門是虛掩著的,我用力推開鉆出去,外面正在下雨,雨大得讓人什么都看不見。我拼命往前跑,摔了一跤,下巴和身上都是泥,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知道我能攔住他多久,我必須抓緊時間—— 于是我繼續跑啊跑、跑啊跑。我不知道我在哪兒,但我最后終于跑出了那個荒廢的廠區。廠區外面是一條水泥路,我沿著水泥路一直往前,不知跑了多久,終于看到了除我以外的人影。 ……隔著厚重的雨幕,我看不太清楚。那是一輛公交車。它正靠站停下。上面的人正在陸續下來,打開的傘像綻放的花。 我趕緊用力嘶叫起來,一邊叫一邊繼續往那邊跑。有人回頭看我了,看見我的剎那瞪大眼睛,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可我卻只想笑。我的腳步已經很重很重,可我的靈魂卻像是一下飛了起來。 我終于,得救了。 “……啊。” 愕然望著從自己身邊飛快掠過的身影,許冥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沾到的汽水,神情一時有些呆滯。 就在兩秒鐘前,她剛從公交車上下來。旁邊是飄來飄去的陸月靈,身后是同樣在這個站下車的乘客。好巧不巧,那位小哥打開了一罐咖啡正要喝,又好巧不巧,就在這時,一個女孩的身影忽然跌跌撞撞地朝他們沖了過來。 許冥嚇了一跳,下意識往旁邊退了一步,手肘撞上小哥拿咖啡的手腕,導致小半罐都翻到了自己身上。 ……偏偏自己還不好說什么。誰讓是自己撞上去的。 再看那道堪稱罪魁禍首的身影,這時已經又往前跑出老遠,只能看到個背影。 穿著短袖校服,像個中學生。 “……”無奈地收回目光,許冥轉頭,邊道謝邊接過旁邊小哥遞過來的紙巾,目光掃過一旁努力忍笑的陸月靈,忍不住開始反思。 或許自己今天就不該出門。 “行了,別笑了。我要走了。”她扶了下戴著的耳機,邊說邊往外走去,紙巾壓在沾著污漬的衣服上,很快就變得皺皺巴巴。 “你這不行,得用水擦。不然之后會變得很難洗哦。”陸月靈飄過來看了眼,順口提醒道。許冥認命地點點頭,剛好看見前方不遠處立著個公共廁所,便徑直走了過去。 陸月靈飄來蕩去地跟在她身后,猶在回憶方才看的文章。那篇報道的筆觸很扎實,且引用了大量郭舒藝身前留下的記錄,帶來的沉浸感很強。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