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大明開國至今一百五十年, 除了前幾代皇帝算勵精圖治,之后可以說各有各的荒唐。但無論多昏庸的皇帝,都曾經動過削藩的念頭。無他, 完全是明朝對待藩王的政策過于奇葩。 太、祖朱元璋開歷史倒車實行分封制主要處于幾點考量。 一是他自身小農思想嚴重,總認為自家人比外人靠得住,整個天下都應該為他老朱家服務。他自己小時候過得不好, 親緣單薄,所以希望自己的朱子朱孫們活得舒服些, 所以效仿西漢分封制度,將兒子們封到各個封地,希望他們能保衛京師。 其實朱元璋多多少少還是吸取了點漢晉的經驗教訓, 只給藩王軍權, 并無行政權。但那時候藩王們都跟著父親一路打天下,本身有勇有謀。像燕王朱棣寧王朱權這些鎮守邊疆的,手里十來萬大軍,還整天跟著蒙古人死磕, 戰斗力遠不是南京那些少爺兵們能比的。所以一旦中央管控不足,非常容易出事端。 其次選擇分封制其實也有維護“華夏正統”的成分在,要知道明朝剛立國的時候,西北很多地區已經不說漢話不用漢字了,為了增強民族凝聚力,明朝必須對禮制方面尤其在意。 不過朱元璋駕崩了后人卻不管那么多, 朱棣直接剝奪了藩王所有的軍權, 只允許他們保留部分護衛, 但是作為補償,在待遇方面就沒怎么變了。 現在都藩王們,嚴格遵循嫡長子繼承制, 如果親王死了,他的嫡長子繼承親王爵位,其余兒子繼承郡王爵位,而郡王去世也是一樣……一共十個等級,層層遞減。然而減到最后一級奉國中尉就不變了,以后他們子孫也永遠是奉國中尉,永遠區別于老百姓。 如此政策使得宗室人口越來越多,朱元璋最開始只封了二十來個親王,可直到今日,宗室人口卻有十萬之多。朱厚熜剛即位之時,就收到過河南山西兩省的官員奏折,明確表示他們現在的財政留存收入已經不夠支付當地宗室們的俸祿了。 長久以來居住在安陸的少年十分震驚,甚至不知道只是個藩王怎么能花這么錢?他當然不知曉,畢竟興王一支子嗣不封,包括湖廣附近的其他藩王,也都是走性、冷淡風,好幾個甚至因為不愛生孩子被除爵。但其他的則不然,光是山西慶王一人,就生了九十多子女,一百四十個孫子。這些宗室聚在一起,活生生將大明財政吃空! 對于這點,不管是百姓,官員們同樣頗有微詞。主要是朱元璋你讓自家親戚吃肉就算了,文武百官們不能連湯都喝不上吧! 明朝官員俸祿之低,待遇之差,可以說前所未聞。哪怕是你十年寒窗年少當官,之后屢立奇功,在官場上青云直上萬人敬仰,臨到五六十歲做到一品大員,你的俸祿依舊不如親王的十分之一,哪怕是最末等的奉國中尉,俸祿也是縣令的三倍。當年朱元璋有次微服私訪跑到大學士家,沒看到人,只有一衣衫襤褸的乞丐蹲在地上刷墻,當即有些不悅,認為自己來了卻沒人迎接。結果“乞丐”起身,對皇帝戰戰兢兢道:“陛下,我就是你的大學士啊。” 所以也別怪大明遍地貪官,假如不收點孝敬,是真的養不活家人。在這種“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氛圍下,官場風氣越來越不好。 這次朱厚熜選擇宗室開刀,并非臨時起意,而是打從登基就有這個念頭。這件事兒他誰都沒告訴,只跟冼如星商量了。在看完宗室觸目驚心的花銷后,冼如星也覺得一定要改。 但怎么改終究是個問題,朱厚熜本身就是從藩王升上來的,倘若自己提出削藩,頗有些左手打右手的意味。再者他們都是朱棣這支,當年朱棣發動“靖難”的借口可就是反對削藩,無論從祖宗還是自身來講,都不能輕舉妄動。 恰好嘉靖因為厭惡了王瓊打算出手收拾他,冼如星很清楚這位王尚書都本是,于是便提出拋出個樹枝看對方接不接,王瓊此時掌管戶部,由他出面再合適不過,所以才有了今日這出。 而王瓊也并未讓兩人失望,他當過地方官、混過工部兵部,對宗室具體什么樣堪稱了若指掌,開篇從宗室這些年的花費講起,一直到最近連著兩次的藩王造反,一樁樁一件件,從大到小都不放過。讓人聽后憤憤不平,恨不得就此將這些國之蛀蟲就地正法。 然而即便這樣,也依舊有人站出來反對,其中禮部右侍郎的聲量最大,他直接表示宗室的份例乃是《皇明祖訓》中朱元璋規定好的,如今陛下登基靠的就是皇明祖訓這本書,要是連祖宗禮法都不聽了,大明江山根基何在? 雖然很多時候大明的文官都給人一種自私自利,專注扯后腿的印象,但這次他們真不是為了個人。主要當年朱元璋死前明確表示自己定下的這個《皇明祖訓》一個字都不能改,關鍵他還不像宋太、祖,給出的規矩只有一個大框架,后世子孫可以隨便往里填,朱元璋的這本書,大到皇位繼承,小到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全部照顧到,細致的不能再細,簡直讓人無處落筆。在這種情況下,誰改了誰就是遺臭萬年。 另外朱棣也是開了個不太好的頭,大明終其一朝,雖然藩王基本都被養廢了,但依舊時不時有寧王之類的出來蹦噠。哪個人主張削藩,萬一再來一次“靖難”,那豈不是歷史的罪人? 不過王瓊這次似乎鐵了心要動宗室,當即反駁道:“現在宗室每年祿米需要八百萬石,而朝廷去年的歲入只有四百萬石,拋去給這些,還有給官員的俸祿,軍餉,邊防的守備開支,我就問問你,不動的話錢從哪兒來?□□遺言是國本,這些就不是國本嗎!” “好你個王德華,不用拿國庫來堵我,朝廷虧空又不是一年兩年了,之前那么久也都縫縫補補地過來,常言道‘敬天法祖’,現在你攛掇陛下改祖宗之法,日后天下人講究起來,你能替陛下承擔嗎?” 王瓊冷笑,此時的他徹底沒有了以往的圓滑,當了近四十年官,頭一回鋒芒畢露,對著旁人就是一套輸出,“好啊,既然你們認為《皇明祖訓》不容半點違背,那我問你們,太、祖要求每十年丈量一次土地,朝廷上一次清丈土地是什么時候了?對于這個你們怎么就不追著問了?還不是因為自家私田隱田太多擔心敗露!” “我知道,在場眾位最低也是四品,早就不靠俸祿過活,哪怕朝廷虧空到發不出銀餉也不要緊,終究短不了你們的。但王某請大家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們在朝為官,難道就真只是為了錢嗎!” 眾人:“……”話雖然沒錯,但從你王瓊嘴里說出來怎么那么不對勁。 王瓊不管旁人怎么想,他已經完全放飛,瘋起來連自己都罵!講到最后,甚至聲淚俱下,動情不已。 見他這般,百官們也頗為動容,一時之間,各種反對聲浪小了許多。其實他們也不是不清楚宗室們對朝廷的危害,但怎么說呢,這種屬于鈍刀子割肉,起初不疼不癢,然而等到明末所有隱患疊加在一起,想改就已經來不及了。 在臺上一直冷眼旁觀的朱厚熜似乎同樣被感動,不顧帝王威儀,狠狠拍了下腿,大聲道:“好!朝廷竟然有如此中正賢良之能士,既然這般,朕也不愿躲在背后做那惜名昏君!” “就按照王尚書說的,重新商定宗室土地賦稅以及爵位世襲罔替問題!” “陛下英……額?”王瓊剛要謝恩,突然愣住了。 不對啊,著跟他說的也不一樣啊? 雖然王瓊不得不替皇帝做出頭鳥第一個挑破宗室這個隱患,但他又不傻,知道土地和襲爵乃是分封制的根本,倘若動了,那十來萬人非跟自己拼命不可。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