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都老太太吃完了早點，往回走，手機(jī)響了，一看，是兒子打來的；“大寶，有事兒嗎？”“媽，您那天做的衣服，今天該取了，您忘了？”老太太恍然大悟，說道：“我沒忘，我剛吃完早點，正往回走，還等著你的電話呢。”大寶接著說：“媽，你就別回家了，您在小區(qū)門口等我，我開車去接您，一會兒就到?！彼齽傋叩叫^(qū)的門外，站了沒兩分鐘，大寶的車就在她的跟前停下了，大寶按下車窗的擋風(fēng)玻璃，大聲說道：“媽，上車?！崩咸珓傋龇€(wěn)了，大寶提醒說：“您把安全帶戴好?！币荒_油門，走了。

    他們來到那家裁縫店，拿出取衣服的憑證遞給店老板，店老板看了憑證后，找出那兩套西裝，說道：“兩套，對吧？”大寶看著衣服說：“沒錯，媽，您穿上試試?！倍祭咸撓峦庖?，穿上那件米黃色的西裝，就要脫褲子，老板說：“老太太，咱有更衣室。”都老太太提著褲子進(jìn)了更衣室，更衣室里有把椅子，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換上了新褲子，出來了，大寶說：“媽，您對著鏡子自己照照?！倍祭咸叩界R子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說道：“還行?！眱鹤诱f：“什么叫還行啊，簡直太合適了，要說不合適，就是您那條腰帶，您自己看看，配套嗎？”兒子說著，從自己的隨身包里拿出一條紅色的新牛皮腰帶遞給老娘說：“您現(xiàn)在換上這條腰帶再看看。”老娘接過新腰帶辯解說：“誰還看你褲腰帶?。　眱鹤涌礇]問題，又說：“您再試試這套。”都老太太又按照兒子的吩咐，穿上那套秋天穿的工作裝，結(jié)果都沒問題。他們出了裁縫店，老太太問兒子；“這兩套衣服一共花了多少錢？”“一千四，這不算貴，您這是定做，您看看穿著多合適，買的衣服能有這么合適嗎，我們現(xiàn)在再去鞋店買一雙黃皮鞋，好和這身衣服搭配，您這雙黑皮鞋等秋天再穿吧。”

    老太太穿著這套米黃色的新西裝，跟著兒子又來到那家鞋店，兒子又給老娘選了一雙棕色高跟皮鞋，老娘穿在腳上，對著鏡子一照，那叫美！她高興地對兒子說：“兒子，媽真是沒白養(yǎng)你??！”說著，上前摟著大兒子親了一口。兒子將那雙黑皮鞋裝在鞋盒子里說：“媽，您想想您還需要什么東西，咱都買了。”都老太太說：“我沒啥要買的了，家里啥都有。”“現(xiàn)在離吃中午飯的時間還早，那咱就回家？”都老太太說：“回家吧，家里啥菜都有，要不你回家吃？”大寶說：“我還有事兒，您自己回家吧?！贝髮毎牙夏锼偷郊议T口，沒下車，老太太自己拿著那兩套一新一舊的衣服，和裝著那雙黑皮鞋的鞋盒子，一個人高興地上樓了，兒子說了一句：“媽，您有事兒給我打電話！”說完，開車走了。

    都老太太進(jìn)了屋里，沒換拖鞋，放下東西，又對著鏡子照了起來：鏡子里的自己儼然就是個現(xiàn)代的職業(yè)女性，哪像個七十歲的沒有文化的老太太?。∷粗R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語道：“真是人靠衣服馬靠鞍啊，這老太太比誰差！你還沒把我當(dāng)回事兒，你看看這院子里的這些老太太哪個比我強(qiáng)！我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你們誰能和我比？”都老太太的心理瞬間強(qiáng)大起來，脫下新衣服，去廚房準(zhǔn)備午飯去了。

    都老太太打開冰箱的冷凍室，看了看那兩條大鰨嘛，凍得杠杠的，心想：還是過幾天，等老張想明白了，再給他做著吃吧。她拿出一塊豬里脊，準(zhǔn)備炒蒜苔，蒜苔還是昨天買的，今天得吃了。她摘完了蒜苔，看了看表，十點多了，她又把東北大米拿了出來，準(zhǔn)備做米飯，米飯是準(zhǔn)備兩頓吃的，十點半，她給電飯鍋通上電，里脊肉也化了，肉和蒜苔都準(zhǔn)備好了，就等著電飯鍋一跳閘，就炒菜，用不了五分鐘，吃飯。

    飯菜都熟了，她盛出一碗米飯，吃了起來，可能是因為心里高興，今天特有胃口，一碗飯吃下去，還想吃，她看了看鍋里的那一少半兒米飯，心里想：晚上還得接著吃呢，她又將電飯鍋的蓋兒蓋上，把碗洗了，鍋刷了，坐在沙發(fā)上不知道干什么好，坐了一會兒，睏勁兒上來了，她想迷糊一覺兒，可是一摸自己的肚子，不行！我得出去走走，要不這肚子又要起來了，想到這兒，她站起身，穿上那套剛脫下來的的米黃色西裝，換上兒子剛給買的棕色高跟皮鞋，下樓了。

    這是各家吃中午飯的時間，隔壁的陳家其在廚房刷碗，一扭頭，看見都老太太一個人在太陽底下急走，對荊欣說：“我說都老太太神經(jīng)有問題，你還不信，這大中午的，太陽多毒啊，誰在太陽底下走啊？她這是練什么功夫啊？你看她穿的那身新西服，鞋也是新買的高跟鞋，走起路來累不累??！”荊欣聽著老陳說都老太太，也湊了過來往窗外看，說道：“她這是給人家看的，她才不會神經(jīng)呢！”荊欣不感興趣，回到沙發(fā)上。老陳說：“她不神經(jīng)，也是著魔了”荊欣說：“行了，行了，她一個老太太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穿一身新衣服嗎？我看她沒神經(jīng)，你倒快神經(jīng)了?！惫烙嫸喾昼姾螅G欣聽見隔壁開門的聲音，她向老陳努努嘴小聲說：“回來了?！?

    都老太太一身大汗回到屋里，急忙脫去上衣，換上拖鞋，進(jìn)衛(wèi)生間用濕毛巾擦著臉上、和脖子上的汗水，然后，回到廳里又把新褲子脫下來，看看上衣和褲子都沒沾上汗?jié)n，又回到衛(wèi)生間，解開內(nèi)衣的紐扣，將胸罩松開，用手巾擦著乳房和后背，忽然，她覺得不妥，她又將暖瓶里的熱水倒出來，又將毛巾泡在熱水里，又一次用熱手巾擦著身上，然后，她打開衣柜拿出干凈的內(nèi)衣?lián)Q上，這才算完事兒。當(dāng)她再一次坐在沙發(fā)上的時候，一會兒，睏勁兒又上來了，這次她是真的睏了，因為她實在太累了，她順勢躺在長沙發(fā)上，頭枕著沙發(fā)一頭兒的扶手上，太陽光正照在她的臉上，她用身邊的一條枕巾蓋在自己的臉上，一會兒，響起了呼嚕聲，她睡著了。

    估計有三點了，都老太太醒了，一看表，自己這一覺睡了有兩個小時，她坐起來，想起剛脫下來的衣服還沒洗，她走進(jìn)衛(wèi)生間，拿起內(nèi)衣，發(fā)現(xiàn)領(lǐng)口的上邊被染黑了，她又急忙出來，拿起那件西裝上衣，看了半天，還真萬幸，沒被染上，她又回到衛(wèi)生間，開始洗內(nèi)衣、和剛脫下來的襪子?？墒?，不管怎么洗，染到衣領(lǐng)上的黑色染發(fā)劑怎么也洗不掉，她想起有人說現(xiàn)在染發(fā)的老太太們都開始植物染發(fā)了，據(jù)說是用雞蛋黃和染發(fā)劑混在一起，染出來的頭發(fā)是金黃的，不僅顯得年輕漂亮，衣服領(lǐng)子上即使被染上，也容易洗掉，就是洗不掉，也比黑的強(qiáng)啊，想到此，她走到鏡子跟前，扒開頭發(fā)，發(fā)現(xiàn)白頭發(fā)已經(jīng)鉆出來了，她將洗完的衣服晾到陽臺上，下樓染頭發(fā)去了，她決定這回用植物染發(fā)，染黃的。她來到經(jīng)常理發(fā)的那家理發(fā)店，還好，只有一個老太太在理發(fā)，頭發(fā)已經(jīng)染完了，也燙完了，正在進(jìn)一步精加工收尾，見都老太太來了，老板娘笑著說：“這馬上就完了，您先坐一會兒。”老太太的頭理完了，該都老太太理了，老板娘說：“您先洗洗吧。”都老太太坐在那洗頭，因為中午出了大汗，頭皮癢得厲害，她自己用手使勁地?fù)现^皮，她主要是想將原來的黑色洗凈。洗完了頭發(fā)，她又回到理發(fā)的椅子上，對老板娘說：“這回您給我用植物染發(fā)吧?！崩习迥锖軙f話：“您的頭發(fā)密，植物染發(fā)更漂亮，我給您用最好的染發(fā)劑，就是貴點。您有的是錢，還在乎這一百塊錢嗎？”

    都老太太染完了頭發(fā)，興致勃勃地回來了，正好遇見下樓的荊欣，荊欣看見都老太太往上走，發(fā)現(xiàn)都老太太的金黃色的頭發(fā)，問道：“您染頭發(fā)去了？”“嗯吶，您看行嗎？她們都說植物染發(fā)好，不傷皮膚，還好看，就是價錢貴點?！鼻G欣迎合著說：“行，挺好看的，還是大卷兒，要是好，以后我也用植物染發(fā)劑?！倍祭咸M(jìn)屋洗了手，把中午的剩飯，用開水泡了泡，就大口地吃了起來，因為晚上遛彎的時間快到了。

    都老太太匆匆吃完晚飯，穿上今天剛拿回來的米黃色西裝和棕色高跟鞋，急忙下樓了，幾個老太太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都老太太，一通噓咦，起哄道：“這是誰?。磕膩淼拇蟾刹堪?？”都老太太得意地說：“這是兒子剛給做的，一套是現(xiàn)在穿的，一套是秋天穿的，這皮鞋也是今天兒子剛給買的。”老王太太笑著譏諷道：“這黃頭發(fā)也是兒子剛給染的？”幾個老太太大笑起來。都老太太就跟沒聽見一樣，高興地往前走著，嘴里還驕傲地說著：“氣死猴！氣死猴！”心里說：你們就嫉妒吧！更讓你們嫉妒的日子在后頭呢！她走的很快，看見老張和老項在前頭，她裝沒看見，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老項看著都老太太，對老張說：“這都老太太怎么越活越年輕啦？你看她這身西裝多得體啊，這明顯是定做的，還得說人家的兒子行啊，你看把老娘伺候的！這幫老太太都嫉妒了?！崩蠌埧戳丝磩倧纳磉呥^去的都老太太，沒說話，笑了。

    遛彎兒回來，這回都老太太沒上前去主動開門，而是老張開的門，都老太太跟在他后邊，一句話沒說，跟著他上樓了，老張開門進(jìn)了屋里，都老太太又跟了進(jìn)來，這回老張沒緊張，笑著說：“我不是都跟你說完了嗎？你還有什么要說的？”都老太太笑著問老張：“你看我這身西服怎么樣？”老張說：“挺合適的，和這雙皮鞋也挺搭配，又是兒子給買的？”都老太太得意地說：“西服是兒子給我定做的，皮鞋是今天兒子剛給買的?！崩蠌堈f：“還是你有福氣??！多好的大兒子，可惜他爸走的太早了，這福氣都讓你一個人享了?！倍祭咸ⅠR接過來說：“福氣擺在你眼前，你不愿意享啊，這賴誰??！”老張苦笑著說：“你這是氣我??！”都老太太接著說：“咱倆沒冤沒仇的，我氣你干啥？”老張說：“你不想氣我，你跟我顯擺你兒子干什么？”都老太太看著老張說：“我原來挺崇拜你的，認(rèn)為你是清華大學(xué)畢業(yè)的，中國人這么多，有多少人能上清華？現(xiàn)在，我看清華畢業(yè)的也沒啥了不起的，也就是學(xué)習(xí)比別人強(qiáng)，這最多是智商比別人高，可是你的情商低啊，情商比智商可更重要啊，你自己說你的情商高嗎？我看你的情商太低了，可以說是一根筋！”都老太太說完笑了起來。老張從小到現(xiàn)在，七十多歲了，還沒有一個人說他是一根筋，今天頭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是一根筋，鄰居們和老師都誇自己聰明、規(guī)矩，沒有一個人說自己是一根筋啊，說的直白些，一根筋不就是卻心眼兒嗎！缺心眼兒的人能上清華？開玩笑！想到這兒，老張笑著說：“行了，我知道我缺心眼兒了，您老人家還是回家睡覺吧。”說著把門打開了。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