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是虛偽的大人,用小孩的軀殼,向不像孩童的孩童所說的謊言。 奧列格現在不清楚后來會發生了什么。 自己如今十歲出頭,還會變得更小。他知道在幾年后,費佳會滿世界尋找一個灰白發色、綠眸的七歲小孩,并且錯誤地找到了早乙女天禮。 費佳還建造了一個和古拉格類似的地牢。沒有窗戶的房間,堆在一起的書,還有餐盤里的黑面包。 在那里關著一列列孩子,如果不是天禮戳到了費佳什么奇怪的點,他也沒辦法從地牢離開。 但費佳是不可能找到的,唯獨這點,絕對不可能。 他不可能在那樣和平的世界找到「奧列格」。 · 或許是真的閑得無聊,奧列格開始和費奧多爾胡亂交談起來,就像當初他在貝加爾湖畔和米哈伊爾那樣。 “去到西伯利亞之前,費佳平時都做些什么啊?”奧列格問。 “念書、回家、做禮拜。”費奧多爾想了想,“米哈伊爾在周末固定帶我去俄羅斯獨立圖書館,他在那里偷偷和報社的人見面,翻譯一些不能刊登的東西,也不止是日語,他會五種語言。” “這么說起來,你應該也不止會俄語、英語和日語才對。”yushugu.cm “我最差的是日語。” “這種話要用更驕傲的語氣說才行,尤其是在這個年齡,等成年之后再驕傲就來不及了。”奧列格笑了笑,“如果你和米哈伊爾沒有被流放到西伯利亞,似乎會有一個「正常」而「順坦」的未來呢。” “你的「正常」和「順坦」指的是哪方面?我的同學和老師害怕我,米哈伊爾的朋友害怕我,連俄羅斯獨立圖書館管理員也害怕我,” “你會因為害怕而覺得孤單么?” “當然不會。”費奧多爾安靜地眨眼,在角落里翻出一本早就看過的書,放在膝蓋上翻開封頁,“如果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知道自己只會是一個人,他的身上就沒有減法可做,為什么會孤單。” “現在情況有變了,費佳。你遇到了一個人,他起初不知道你會日語,在西伯利亞被你戲耍了一通;在貝加爾湖畔拉著你拼盡全力逃命,那時你們都很弱小,想在自然環境下生存都是難題。” 奧列格仰躺在石床上,頭吊在床邊晃來晃去,石塊把后頸膈得生疼,他并不在意,一點一點細數著。 “然后你們看到了站在廢墟上演說的將領,去到苦寒的盡頭,發現存在于世界之外的扭曲一角。冰原永遠沉默不語,爆發的呼聲比冰原的永恒還要不朽。” 費奧多爾心中一動,聽起來他和奧列格的確度過了雖然不算美好,但記憶深刻的時光。明明在經歷的時候完全沒有「這是值得記住的事情」這樣的想法,但被奧列格敘述出來居然真的帶上了沉湎的意味。 奧列格突然捂住了耳朵,差點從石床上摔下來。 “歌德在喊你?” “不用管他。”奧列格微微皺著眉,坐在床邊。 他很放肆的沒有穿很厚實的衣物,反正渾身不會冷太久,就像時刻準備燃燒的火爐一樣,等到了某個臨界值自然就能暖和起來。 “你瞧,你覺得你和我像,但其實完全不一樣。”奧列格說,“我問起你的生活,你將重點全部放在了能拿出來充當內容的米哈伊爾身上,因為你知道我認識他,對他有一定的了解,所以能很順利地將話題進行下去。” “這樣做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問題。但如果是我的話,我會聊「我們」的事,即使是很微不足道,并不值得記住的那些。” 費奧多爾似懂非懂。 “每個人從出身開始就是一個人,身上沒有減法可做 。時間會在上面逐漸增加東西,越加越多,慢慢變成自己的一部分,這個時候想做減法是很簡單的。” “在你身上,我看不見增加的東西。”費奧多爾說。 “那是你眼神不好。”奧列格調侃道,“別看我現在在古拉格不想動彈,其實我也是有精彩又快樂的人生的啊,我只是看著十歲,真的把我當作十歲就太可愛了。” 費奧多爾:“……” 奧列格指了指費奧多爾,又指了指自己,“這是很奇妙的事情,人活著就是從生澀到熟練,先是不管不顧的做加法,然后做減法。七歲的時候感到孤獨是因為加法做得不夠多,七十歲的時候感到孤獨是因為減法做得太過——而在我們年齡完全「一致」的時候,居然能拼湊出一條,看上去完整的人生。” 費奧多爾膝蓋上的書翻過一頁,他對自己閱讀過的書滾瓜爛熟,不用仔細地逐字逐句去看也能默想出情節發展,人物對話,和俄羅斯文學最常見的大片心里自述。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