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事情逐漸往獵奇又驚悚的方向發展了。 達尼爾差點直接吐了出來。 不是沒見過比這更血腥的場景,但周圍人的表情……實在是太違反人類生理本能了。 包括果戈里在內,他們每個人都篤信這個死相凄慘的男人已經離開了古拉格,奔向某個向往著的未知之地。 羨慕是區別于嫉妒的正向詞匯,從某種角度來說還蘊含著祝福的意思,卻被套在凄厲的現實上。 而之所以是羨慕,而不是嫉妒,自然不會是出于良好的品德,這個地方邪門得要命,要說理由的話,也只有那種可能了吧。 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了。 短暫的羨慕之后就可以開始等待,等著自己也登上那個高臺,被倒吊著放空血液。 靠著這種令人后脊發涼的理性思維,他們才能像現在這樣,不算狂熱,但期待是真實的。 簡直就像保留著人類外殼的其他生命一樣。 目睹這樣的景象,會想嘔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費奧多爾只是掃了一眼就對達尼爾的反應沒了興趣,轉而去觀察奧列格。 綠眸男人很平靜。 他稍微仰著頭注視倒吊人,比那晚上在貝加爾湖畔面臨發瘋的士兵時候還要鎮定。 費奧多爾猜想,奧列格多半依舊抱著觀望的心態吧。 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樣。 面對薩滿的死,目睹暗殺王對基地的破壞,聽聞米哈伊爾樂觀過頭的決定,知曉達尼爾的三個哥哥都死于非命…… 除了盡量保持自身的存活外,奧列格沒有作出任何在嚴格意義上算得上反饋的舉動。 ——他不在乎。 就連他答應高爾基來古拉格的決定也一樣。 費奧多爾認為這也是源于「好奇心」而不是別的東西,或許有其它原因促使,但絕對不占主力。 在他看來,「觀察」和「分析」才是奧列格的本質。 簡直就像懸浮在半空中游蕩的視角一樣,輕飄飄地經過了,如此就是全部。 奧列格看了會兒,突然對費奧多爾說:“我有很重要的問題要問果戈里,不要歪曲我的意思,至少這次不要。” 他的聲音也很平靜。 費奧多爾不置可否。 “一、為什么要放干他的血?” “二、他的尸體會怎么處理?” “三、監獄長在哪里?” 費奧多爾這樣問了,果戈里相當「樂于助人」,很爽快地給出了答案。 “紅色的東西是罪孽的源泉,脫離它才能從古拉格離開?!? “那不叫尸體,是離開的人留給大家的禮物。古拉格缺乏蔬菜,但從不缺肉湯,雖然我很不喜歡就是了?!? 說到這兒,達尼爾的臉色徹底鐵青,蹲在一旁干嘔了起來。 奧列格等著第三個問題的答案。 “監獄長他——”費奧多爾停頓了一下,說。“正在二樓看著你?!? · 要去往這座要塞的二樓,只能繞過廣場,從偏里的一道旋轉石梯走上去。 奧列格突然改變了主意,沒有立刻上去和監獄長見面的意思。 他向果戈里確定著,像他們三個這樣的外來者一般會被怎么安排。 提出問題的時候果戈里還在和廣場中看到他的人打招呼。 有人沖他喊:「你小子跑哪兒去了,這次又沒你的份?!? 果戈里回了一個鬼臉:「我才不需要那些禮物嘞?!? 「別以為你是小孩子就可以任性,靠著穢物過活一輩子也別想離開這里!」 果戈里孩子氣地聳了聳鼻尖,這才轉回頭回答奧列格的問題。 “隨便吧,也沒有人會管這些,我們不區分什么外來者不外來者。古拉格的房間永遠充足,想呆在哪里都可以。不過如果想要離開這里就要找監獄長排隊。” 費奧多爾聽著果戈里接下來一連串的嘰里咕嚕,最終總結為一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死在冰原就不用那么麻煩,自殺可是絕對不被允許的事情啊?!? 「自殺可是絕對不被允許的事情啊?!? 奧列格在心里默念著這句奇怪的話,將想法全部儲存了起來。 監獄長也沒有找上他們,如果戈里所言,這里的人基本上忽視了他們三個人的存在。 也不是刻意地把他們當作空氣,只是沒有聯系的必要。 這里的人相互間的溝通很少,在廣場上和果戈里打招呼的那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已經是特列了,活潑的果戈里則是那個最大的特例。 隨便找了個空著又能擋風的房間住了下來,達尼爾問奧列格,我們接下來要怎么做呢? 費奧多爾也等著答案。 奧列格回答,先看看吧,他還有要確定的東西。 *** 第一天,奧列格在要塞轉了一圈。 要塞內外的環境差距不大,比西伯利亞更惡劣,沒有任何作物存活的痕跡,人類能在這種地方繁衍反而相當不正常。 果戈里自告奮勇充當「導游」,拿著從達尼爾那里順來的黑面包,在旁人驚恐的注視下咀嚼得津津有味。 他把肚子被填滿的感覺稱為「罪惡的滿足」,或者「滿足的罪惡」。 “說起來,果戈里你好像懂很多東西,古拉格有人專門教這些嗎?” 因為費奧多爾不在,奧列格用著翻譯器和他進行效率不高的交流。 果戈里第一次看到翻譯器的時候嚇了一跳,然后撲上來想要看看這是什么東西,里面是不是也關著人,才能發出人類的聲音。 這是奧列格想知道的第一個疑點。 ——在這里生活的人,是怎么獲得「知識」的。 「算是有?雖然古拉格什么都沒有,但是監獄長那里有繪本可以看——離開這里之后都能派上用場的常識——監獄長是這么說的?!? “所以你們是清楚外面是怎樣的,是這個意思嗎?” 「那當然啦!和古拉格截然相反嘛,大家都知道啊,所以才那么想要出去。」 奧列格平視前方靠著邊走,路過某處走廊的時候,停下腳步注視著沒有窗戶的房間里面。 大約十幾個人躺在地上,大多瘦骨嶙峋,皮膚上頂出骨骼的形狀。雙眼卻瞪得極大,迸發出燃燒精神的明亮。 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他們失去彈性的臉部肌肉依舊向上牽動著,是在笑。 「瞧,那就是下一批可以離開的人。」果戈里的解釋道。 “年齡都在40歲以上呢?!? 「因為監獄長說,只有在成年以后才能離開。所有小孩都要承擔一部分穢物,在成年之后才能免受穢物的侵染,放心離開?!? “這樣啊?!眾W列格輕聲說,眉眼淡淡,“小孩子可以拿到食物和水,成年之后減少供給,等虛弱到無法行動的時候被吊在下面放血,然后把不含罪孽的尸體當作禮物送給剩下的人,是這樣吧?!? 果戈里把他的表述在腦子里過了一圈,轉化為更方便自己理解的話,然后豎起大拇指:「聰明!」 果戈里又說:「不過聽他們說,上屆和監獄長和上上屆監獄長都是自私的人,他們從來不分擔小孩的壓力,不碰那些穢物,所以很早就離開了古拉格。只有這屆監獄長無私而偉大,一直呆在這里不離開呢。」 奧列格冷笑了一聲。 · 第二天,奧列格去拜訪了這里的成年人。 翻譯器還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奧列格已經在盡可能的用翻譯器學習簡單的詞匯了,也會向費奧多爾詢問一些俄語語法之類,但短時間速成明顯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次他帶著費奧多爾一起。 成年人對他的到訪先是感到新奇,不知道這個剛進來的人想要做什么。 奧列格詢問他們平時都做些什么,得到了幾種答案。 一是表示什么也不做,只需要等著離開這里的資格就好。 這類人在回答的時候還會帶著對這屆監獄長的贊美,說以前還需要去上屆監獄長那邊做一些奇怪的工作,是監獄長把他們從勞苦中解放了出來。 于是奧列格接著詢問,奇怪的工作指的是什么。 “比如去外面,日復一日的開鑿冰層啊,又比如組織人手一直往外走,在山脈中尋找什么。我們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古拉格就是什么也沒有的地方啊?!? 費奧多爾轉述著。 “現在就好了,我們不需要做這些事,整天輕松得不得了!” 二是很少數,他們說會去到要塞的最高處,那里有監獄長集中處理穢物的平臺,他們會幫助監獄長分出一部分來交給這里的小孩分擔。 “不過近期需要小孩承擔的穢物越來越少啦,監獄長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陳述著他們發言的費奧多爾不時打量著奧列格的表情,像是在等著什么。 讓他失望的是,奧列格的臉上什么也沒有。 從來到古拉格之后,奧列格的表情越來越少了,不是說面無表情,費奧多爾總覺得他在觀察收集信息之余還有別的打算。 為了讓自己能夠如愿以償看見那副面容上出現松動的瞬間,費奧多爾真心實意,不摻任何私貨地當著翻譯。 “以前大家離開這里的年齡也是40歲左右嗎?” 這是奧列格想知道的第二個疑點。 ——古拉格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轉變的。 「以前?以前的差距可大了,有的家伙五六十才能離開,有的幸運兒二十幾歲就離開啦。這也太不公平了!尤其是上屆、上上屆監獄長,都是在三十幾歲就走了,完全不顧我們要怎么辦??!」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