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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用太害怕，你踩著東西，只不過看不見而已。”她說，“不過正如那家伙說的，你沒有受到咒靈的影響，問題應(yīng)該不大。”

    “我應(yīng)該沒事……”啞著嗓子回答著，鯉生發(fā)現(xiàn)和他一樣“踩著看不見的東西”的同學(xué)還有很多，正躺在少女周圍處于昏迷狀態(tài)，偏白的臉色正在逐漸轉(zhuǎn)好。

    咒靈的話……她是咒術(shù)師嗎？

    “很快就能結(jié)束了，已經(jīng)影響到這么多人，就算他想玩也會被夏油罵的吧。”她說。

    伴隨著女生平淡的話語，海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正不斷地將周圍的海水卷進去，逐漸形成了一個真空的地帶。

    因為隔得太遠，鯉生只能隱約看見漩渦中懸空的兩個高挑的身影，應(yīng)該是這個少女的同伴沒錯。

    神奇的是，就在一旁的船舶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似乎有什么同樣看不見的東西將它與這場災(zāi)難隔離開了。

    “簡直像是奇跡一樣啊……”鯉生喃喃著。

    “那家伙聽你這么夸他，尾巴會翹上天的。不過你……”女生頓了頓，“算了，沒什么。”

    “……我？”

    “你很倒霉。”她還是說了，“你的同學(xué)因為受到影響，醒來之后大概率會忘了發(fā)生的事情，只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落水，甚至不記得落水的感受。但是你……還在害怕吧，手在抖呢。”

    鯉生抬起手。

    她說得沒錯，的確在微微發(fā)抖，盡管他本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穩(wěn)定住情緒，卻控制不了身體本能的過激反應(yīng)。

    “再等會兒就能好了。”鯉生不是很關(guān)心這個，轉(zhuǎn)而提起另外一件有些在意的事情，“可是……為什么我沒有受到影響？”

    對方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栗色眼睛里倒映著的是泉鯉生狼狽而茫然的影子，隨著眼睛的閉合睜開而越發(fā)清晰。

    “這是被情人投海謀殺后的不甘匯聚而誕生的咒靈，愛和恨轉(zhuǎn)化為了非常強的攻擊性，與之相對的，會被影響的條件也很苛刻。啊，解釋起來太麻煩了，雖然這么說有些冒犯——因為你沒有喜歡的人吧？”

    鯉生瞬間領(lǐng)悟了她的意思，干癟癟問：“可是你和你的同伴似乎也沒有受到影響……？”

    “我們是咒術(shù)師……你就當(dāng)我們有抵御這種影響的抗性好了，效果差不多。”

    鯉生陷入了沉思。

    石田也受到了影響，他明明是對戀愛那么不屑的一個人……而自己似乎是這群人中唯一一個單純被擠入海里的。

    咒靈是這么……靈敏的東西嗎？連人類也辨識不出來的感情，它們可以這樣輕松地做下判定？

    那區(qū)分的依據(jù)是什么，愛和恨？

    于是這又回到了那個一直困擾鯉生的話題。

    愛到底是什么。

    在泉鯉生冥思苦想的時候，女生很干脆地朝下面大聲喊：“夏油——人都救上來了的話就先讓你的咒靈把我們送上岸！讓他別玩了！夜蛾會發(fā)火的！！”

    隔著那么遠依舊清晰地傳來一句抗議：“居然把正在認真工作說做在玩，家入硝子你這次你必須給我道歉！”

    這個聲音……是剛才把自己從海里撈上來的人啊。

    鯉生探出一個頭想看看情況，卻依然什么也看不清，漩渦在不斷侵蝕著海洋，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家入硝子完全沒打算回應(yīng)自己這位同學(xué)，依舊喊另外一人的名字：“夏油——”

    “了解——”

    伴隨著這聲回應(yīng)，所有懸浮在半空的人一起慢悠悠地朝海岸線飛去。

    家入硝子把他們送上岸后就又飛走了，岸上有接應(yīng)的人，三三兩兩把昏迷的學(xué)生和船員送上了救護車。

    現(xiàn)場有些混亂，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渡邊和石田，不過按照他們說的，掉進海里的人都被撈出來了。

    所以應(yīng)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吧。

    有醫(yī)護人員快步上前詢問泉鯉生的情況，要不要一起去醫(yī)院檢查。

    鯉生婉拒了：“我沒什么問題，請您先去看看其他人，辛苦了。”

    醫(yī)生臨走前還叮囑他：“趕緊回家洗一個熱水澡，即使現(xiàn)在沒問題也很容易感冒的。”

    現(xiàn)在時間還早，伏黑惠前段時間被送去了小學(xué)，伏黑甚爾最近似乎有什么事，和他打過招呼，這幾個禮拜都不在，因此家里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擰開水龍頭的熱水，鯉生坐進浴缸，依舊在思索著困擾著自己的問題。

    這個問題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直觀，用一些非常規(guī)的方法將自己和他人完全區(qū)別開。甚至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利落一刀將不被納入其中的東西全部割開。

    就像他寫的那樣，人的需求或許是缺乏的東西決定的。

    肚子餓了就會想要食物，是拉面還是飯團都可以，在迫切需要的情況下完全不會考慮是購買還是偷盜，得到就是一切。

    放在不遠處被黑布蓋上的佳肴，他想要看見，去聞氣味，品嘗味道，但他并不饑餓，是求知欲在主導(dǎo)著行動。

    倒不如說是一種貪婪。

    鯉生突然又想起了在事故發(fā)生之前，渡邊和石田說的那個海洋大bbs的帖子。

    打開論壇，今天出海的意外在首頁高高飄紅，官方似乎將這件事推到了安全事故上，這學(xué)年的所有涉及出海課程全部延遲，安全培訓(xùn)也制定了新的考核標(biāo)準(zhǔn)。

    安全事故總比邪門的咒靈不容易引起恐慌，這樣也挺好的。

    再向下翻，鯉生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帖子。

    標(biāo)題為有沒有英雄把海科小泉哥從愛情的泥淖中拯救出來？我快看不下去了的帖子足足有三十一頁。

    ……上次學(xué)生會大戰(zhàn)教務(wù)處的事情鬧了快兩個學(xué)期，熱度最高的帖子也只有二十頁吧？

    神經(jīng)病程度堪比五十個渡邊的評價讓泉鯉生多少產(chǎn)生了猶豫。

    渡邊的厲害他是清楚的，全日本能找到這么一個人才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五十個……那得精彩到什么地步啊。

    做好心里工作，鯉生點開了帖子。

    首先聲明，本人不是stk（跟蹤狂），只是在周末回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恰好和小泉哥住在同一個小區(qū)。

    本著對小泉哥十分之一的憧憬和十分之九的母愛/父愛，需要提前告知如下事實：

    本人思想十分正直，態(tài)度極其端正，為人謙遜有禮。罵我的人會被我順著局域網(wǎng)找到宿舍和你線下講理，所以請大家手下留情！

    廢話好多哦，三號樓**樓***號的****同學(xué)，你再不開始正題我就要先去敲你門了哦。

    可惡，怎么會有人在開樓就開始使用這種手段啊！看我猛地一個大貼圖！！！

    接下來是十幾張圖的連環(huán)轟炸。

    大多數(shù)圖片不是很清晰，有些光線不好的還帶躁點，但照片的主體依舊非常鮮明，那頭標(biāo)志性的灰藍色卷發(fā)實在是太好認了。

    看得出來，貼主的確和鯉生住在同一個小區(qū)，背景的陳設(shè)都很眼熟，全是每天都會見到的公共建設(shè)，照片也大多是在里面拍的，很多都是連續(xù)抓拍的瞬間。

    暖黃的照明燈下，青年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被身后單手插兜的男人拽住衛(wèi)衣帽子，模糊的側(cè)臉依舊能看出在那一刻他面容的錯愕。

    下一張則是重心不穩(wěn)的青年依舊挺直著身型，這也導(dǎo)致他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直接撞上身后——男人紋絲不動，只是低頭看著他的臉。

    再下一張就是青年蹲在路邊縮成一團捂著臉，男人在旁邊打哈欠。

    ぺペぺペぺ，日劇該有的要素全部齊全了呢，貼主有點技術(shù)力在身上的。

    我想代表我的物理教授問一下貼主，你在現(xiàn)場看見弧線了嗎？我的意思是，有回彈嗎？

    回彈（草）。

    可惡，早知道上學(xué)期蹭課的時候我也這么干！

    別做夢了同學(xué)，你也有回彈嗎？

    建議不要嘗試，上次我這么拉女朋友的帽子，她沒有小泉哥那么倔強，我也沒有回彈哥那樣的回彈技術(shù)。總之，她摔得很慘，我哭得更慘。

    ……

    泉鯉生：“…………”

    他還記得，那天是下課回來剛好遇到了伏黑甚爾，他走在前面，似乎有一個咒靈還是什么，總之，伏黑甚爾拉了他一把。

    ……有回彈。

    還有青年滿臉拘謹?shù)刈跇窍鹿┤诵菹⒌囊巫由希藨B(tài)完全算得上瑟縮，男人蹲在他面前，似乎是幫他在系鞋帶還是在干什么。

    下一張則是他背著書包朝狂奔，因為速度過快甚至出現(xiàn)了殘影，身后的男人手里提著什么，站在原地沒動。

    看得出來，回彈哥是有點專業(yè)的，拜師學(xué)藝的話我也能泡到小泉哥嗎？

    都在說什么啊！往好處想，萬一是因為小泉哥腰不好不能彎腰呢？回彈哥好心幫他穿個鞋而已，這樣想是不是就合理了很多？

    合理，但不接受，小泉哥的腰天下第一，反駁就是在造謠。

    那不是更糟糕了嗎，都給我住口啊！年輕氣盛的大學(xué)生真的會胡思亂想的！我還只是個大學(xué)生！！！

    泉鯉生：“…………”

    那是他通宵趕稿，第二天的早課快趕不上了，所以迷迷糊糊拖著伏黑甚爾的鞋就往外跑。

    在樓下被攔住的時候腦子是昏的，半天反應(yīng)不過來，又急著去上課，最后被伏黑甚爾親手把鞋給扒了下來。

    不過對方十分有良心的帶著他的鞋，順手給他套上了。

    以及……他的腰沒有任何問題！！！

    下面的照片幾乎都是差不多性質(zhì)的內(nèi)容，他記得有幾次其實還有伏黑惠在現(xiàn)場，貼主很有道德地沒有將未成年也貼出來。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伏黑甚爾都不在的緣故，帖子的照片有幾周沒有更新，只剩下一群堪比五十個渡邊的火熱討論。

    我很好奇貼主是不是住在小泉哥樓下草叢里，文春說他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說實話，配上你們的閱讀理解，看圖說話比的《戀愛巴士》好看，什么時候能恢復(fù)更新啊？

    貼主也想知道，但是貼主已經(jīng)幾個禮拜沒有看到回彈哥了。

    去年的貼主：再談不到戀愛我就要死了。如今的貼主：再看不到小泉哥談戀愛我就要死了。

    友情提醒一下，貼主你這樣很容易被告造謠誒，嘛，不過小泉哥也不像是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人就是了。

    最后是貼主的最新回復(fù)：

    就算小泉哥把我告上法庭，我也只會因為侵犯隱私而受盡辱罵而不是造謠！臉紅心跳和難道是我捏造的嗎！

    泉鯉生放下了手機，把自己埋進熱水里。

    啼笑皆非的感覺過去之后，之前的問題又浮現(xiàn)了。

    雖然在帖子里活躍的大多數(shù)是沒戲沒肺的大學(xué)生，思考模式單純又簡單，但為什么有那么多人覺得自己是在談戀愛。

    是因為相處模式的邊界感嗎？

    仔細回憶，伏黑甚爾雖然經(jīng)常說些讓人捂臉的葷話，一副你ok我就ok的無所謂模樣，但嚴格說來并不屬于暗示。

    他很清楚大學(xué)生能接受的程度，為了金錢而勉強當(dāng)了個人。

    泉鯉生也嘗試過坐在茶幾邊輕輕握住伏黑甚爾的手，他覺得自己得先克服生理上的困難——皮膚敏感、角質(zhì)層很薄真的太害人了。

    人的心理會影響到身體激素水平，相反，激素也不可避免地反饋給神經(jīng)，造成一些有誤差的判斷。

    比如之前，因為條件環(huán)境等方面的影響，他和琴酒窩一塊兒的情況也不少；降谷零和松田陣平這兩個尤其愛干架的也經(jīng)常和他切磋，扣脖子掐臉是常有的事。

    不同的身體給出的反應(yīng)是完全不一樣的。

    伏黑甚爾躺在沙發(fā)上無所事事，干脆把手伸出來讓他摸個夠。

    那雙手比想象中還要大，鯉生的手搭在上面直接小了一圈，握筆摩出的薄繭和男人指腹的厚繭有明顯的區(qū)別，就和兩個人的差別一樣，年齡小的那個稚嫩得要命。

    泉鯉生握過很多雙手，同學(xué)的，教授的，老板的，還有五條悟和伏黑惠的。

    怎么說呢……可能這還和對方的氣質(zhì)有關(guān)吧，好像是有點不一樣的。

    默默探索了會兒，鯉生覺得感覺良好，甚至有些得意，覺得自己也成長了不少，按照慣例問：

    “伏黑先生，您現(xiàn)在是怎么想的呢？”

    伏黑甚爾似乎笑了一聲，直接合攏了手掌，熱度覆蓋上手背，手指的繭貼在手背的指骨上，非常理所當(dāng)然地勾了一下。

    輕輕的。

    比男人平時逗他的時候看著自己的眼神還要淺，比即將脫口而出又被咽回去的話摩擦過嘴唇還要輕，像說停就停的小雨，剛拂上面容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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