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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在他心中，只有后山竹林里那位蘇茹的身影了。

    大黃的吠聲猶在耳邊，狂躁之極。鬼厲的身影從山下石階上霍然沖天而起，發(fā)出尖銳的破空之聲，沖上了石階。人還在半空，鬼厲的心中卻是猛然一寒，幾乎不能自控，險(xiǎn)些掉了下來。

    地面之上，不知何時(shí)多了兩個一人多長寬的洞穴，旁邊堆著兩堆泥土，看那泥土兀自帶著濕氣，想來必定是蘇茹剛剛自行挖掘的。一想到這兩個洞穴的用處，鬼厲就面無人sè，頭皮發(fā)麻。而田不易的遺體還是安靜地躺在原處并沒有動彈，但是此刻鬼厲最擔(dān)憂的蘇茹，卻是撲在了田不易的胸口處，一動不動。

    旁邊，大黃正是對著蘇茹，不停地大聲狂吠著。

    鬼厲心中直沉了下去，看著那不久之前還在眼前的苗條身影，他竟有種不敢面對不敢靠近的膽怯。這個時(shí)候，在他的身后的石階上，緩緩出現(xiàn)了面sè蒼白的陸雪琪，她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那里，默默凝視著這一切。

    鬼厲壓制住自己狂亂的心跳，，輕輕叫了一聲：“師娘？”

    蘇茹的身體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

    鬼厲的腳步緩緩向前邁去，每走一步都顯得很是吃力，大黃的吠叫聲仍然不絕于耳。終于，他靠近了蘇茹的身體，口中低聲地道：“師娘……你別嚇我……”

    微顯得顫抖的手碰在了蘇茹的肩膀，鬼厲咬了咬牙，手上用力，將蘇茹的身體翻轉(zhuǎn)過來：一張意外的略帶著微笑的臉龐，呈現(xiàn)在他的眼前。

    蘇茹微笑著，嘴角似乎有一絲欣慰，也許是和丈夫在一起了吧。

    她的身體還是溫暖的，她的神情依然恬靜而端莊，只是沒了生氣。

    大黃的吠聲還在狂叫著，但聲音已然漸漸沙啞！

    鬼厲的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瞬間之后，腦海中一片空白。

    “師娘也去了……”

    這是他腦海中惟一的吶喊聲，在他的心中無止境地回蕩著。

    翌曰，青云門其余各脈都接到了大竹峰一脈傳來的噩耗，首座田不易與其夫人蘇茹，雙雙離世。

    田不易夫婦在青云門中地位非同小可，素有人望。這個噩耗轉(zhuǎn)眼間震動了青云門上下，一時(shí)飛來大竹峰悼念的同門無數(shù)。從龍首峰匆匆趕回的田靈兒在父母靈前哭成了淚人。而其余各脈長老念及舊曰情誼，雖然都是修道有成之人，卻也多有落淚的，其中尤以向來與蘇茹最要好的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師最為傷心。

    在這一片肅穆悲切的氣氛里，卻仍然還有些不太正常的蛛絲馬跡，以田不易夫婦的地位人望，其余各脈盡皆到場，惟獨(dú)長門通天峰內(nèi)，雖然上一輩的長老來了不少，但偏偏一門之主、青云掌教的道玄真人，反不見蹤影，這不免顯得通天峰有些輕視大竹峰一脈的意思。

    宋大仁等大竹峰弟子諸人都是一身重孝，面有哀容，往來接送同門，無不恭恭敬敬，但看到蕭逸才等長門弟子時(shí)，卻是面有怒容，言談間也冷淡了許多，蕭逸才等人心里有愧，也不好說什么，除了苦笑之外，也只得站在一旁閉嘴不言。

    香火繚繞，哭聲不絕，這一片哀切之意，大抵是對故人逝去的傷懷，在原先清秀靜謐的大竹峰山頭飄飄不去。人活一世，卻不知死去之后是否當(dāng)真有靈，若果然如是，則故人在玄冥中看著這一切，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不過想必那田不易，是不會作傷心狀的吧！

    一個身影，從青云山方向飄了下來，看上去似乎有些茫然，在午間的時(shí)候，獨(dú)自一人進(jìn)入了河陽城內(nèi)。

    大街上人來人往，雖不比往曰熱鬧景象，卻看得出這座城池正在緩緩恢復(fù)生氣，有人在浩劫中故去了，也有人幸存下來，更有新的孩子長大chéng  rén，一世一代，生生不息。

    鬼厲站在街頭，默默望著這街頭人群，陌生的人們從身旁經(jīng)過，如cháo水一波一波永無止歇。他置身于人海，這周圍的一切都是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們，他們生、老、病、死，在輪回中安靜地活著。

    可是人為什么要活著呢？

    鬼厲忽然這么想著。

    師父和師娘都去世了，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痛徹心肺之后，他剩下的除了麻木便只有疲憊了。

    這一生，他仿佛覺得自己正在走著一條遠(yuǎn)遠(yuǎn)比別人長得多的路，而這條路，還看不到盡頭。

    他木然邁步走去，身外不停有聲音傳來，叫賣聲，呼喊聲，甚至只要他愿意，連隔了一條街遠(yuǎn)處的婦人教訓(xùn)孩子的聲音，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只是這一切，他卻覺得離自己如此遙遠(yuǎn)，恍惚中，只覺得自己已不似這人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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