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在“黎明號”艙室中睡了兩個小時，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拉開飛艇舷窗遮光板，火紅的霞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愜意。

    窗外天宇藍的近乎透明，飛艇仿佛航行在隕星洋的倒影里，下方是白茫茫的云海，團團云朵如同排列整齊的羊群，又像是一行行覆蓋積雪、朝無限遠處延伸的田壟。

    羅蘭站在窗前，禁不住有種時光倒錯的恍惚感，似乎回到穿越前的那個世界，正在搭乘飛行航班。

    定了定神，他意識到這里是“黎明號”的客艙，自己此刻乘坐的不是地球上的客機，而是一艘以蒸汽和魔法為動力的飛艇，之所以會產生錯覺，是因為“黎明號”已經上升到紫外線強烈、氣流較為平緩的同溫層。“黎明號”在這樣的環境下巡航受到氣流阻力很小，可以保持航行穩定、節省魔晶燃料，而之前他所搭乘的小飛艇“曙光號”則無法升入距離海平面高達八千公尺的同溫層，只能在對流強烈的低空航行，很容易受到風力影響，舷窗外的景觀也與此刻所見不盡相同。

    飛艇在同溫層航行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好處就是更安全，絕大多數鳥類無法飛到這么高，飛艇航行期間不用擔心撞上不守交通規則的家伙。當然，飛鯊那樣只能低空飛行的海盜偵察兵也無法升上同溫層，由此“黎明號”可以確保此次行動的隱秘性。

    身在萬碼高空，隔著厚厚的云層，羅蘭同樣看不見下方海面的情況，無法確定此刻身在何處。好在他不知道沒關系，駕駛艙里的水晶球能夠穿透云層阻礙時刻監控地表狀況，一草一木都看得很清楚，從而精確把握航行軌跡，與地球上的衛星導航系統相比也不遜色，成本還更加低廉，可謂魔法應用于航空領域的最佳典范。

    羅蘭拉開床頭抽屜，拿出一條包在錫箔中的軍用口糧，也就是本地水兵俗稱的“能量棒”，剝開錫箔看到一條乳黃色的東西，質感有點像肥皂，聞起來倒是還不錯，濃郁的奶香令他胃口大開。

    羅蘭掰開一塊丟進嘴里慢慢咀嚼，確認這種口糧的成分主要是奶酪和花生醬。壓縮之后去除水分，高脂肪、高熱量、耐保存，在白鷗港這樣地處北方沿海、巧克力稀缺的地區，你很難找到比這更可口的軍用口糧。

    兩三口吞掉一條“能量棒”，羅蘭快步走出艙室，沿途邂逅身著軍裝匆匆忙碌的年輕人，見到他都立正敬禮，顯得異常恭敬。

    羅蘭并非本德同盟的現役軍官，就用點頭致意代替軍禮向他們回敬。

    推開駕駛艙門，羅蘭看見珍妮弗獨自坐在駕駛席上專注工作，旁邊領航員的席位空著，就在她身旁坐下。

    “我們到哪里了？”

    珍妮弗看了一眼水晶球，迅速報出一串經緯度坐標，隨即進一步向他解釋：“‘黎明號’巡航速度100節，我們從白鷗港起飛，跨越牛角岬軍港走直線前往戰場，相比沿著海岸線航行可以節省300海里路程，預計20分鐘后抵達珍珠嶼海域與主力艦隊會和。”

    羅蘭頷首感慨：“空中航行最大的便利就是可以橫跨崇山峻嶺，選擇最短的路線，這樣的效率是海上船舶無論如何也比不了的。”

    珍妮弗微微一笑：“說得好！不過話說回來，航空的成本之高也不是航海能比的，就拿這艘排水量400噸的‘黎明號’來說，光建造成本就抵得上10艘同等噸位的魔晶渡輪，更不要說每隔十天還要重新為所有浮空板塊附魔，運營成本高得嚇人！蘇霍伊老師曾經向柳博芙女士提議組建一支包括5艘黎明級飛艇和10艘曙光級飛艇的空軍，結果柳博芙女士看過預算就嚇得當場否決了，就算把白鷗港的財富都集中起來也承擔不起那樣宏偉的計劃。”

    “現在來看的確不切實際，然而成立以飛艇為核心的新式空軍是未來發展的必然趨勢，從前我們談到地緣政治的時候主要著眼于陸地疆域和海權，將來還要加上一個制空權。”羅蘭有感而發。

    “你確定飛艇真有這么重要？”珍妮弗訝異地看著他。

    她作為一名飛行員當然對飛艇前景滿懷信心，然而就算她這樣的激進派也不敢奢望虛無縹緲的制空權能夠與實實在在的陸權和海權相提并論。

    吟游詩人追溯歷史上那些偉大的君王，常用“開疆拓土”來贊美他們的業績，君主的權力行駛于大地之上，固有“王土”之說，占領了土地才能種植放牧繁衍人口，才能開礦伐木獲取資源；而在耕地相對稀缺且礦產資源貧瘠的沿海地區，人們在土地上獲得的收益無法滿足生存需要，被迫向風波難料的海洋進軍，從無盡汪洋中尋求食物和財富，進而發展出遠洋貿易和重商主義傳統，并且在此基礎上總結出現代海權理論。

    羅蘭在海權理念剛剛興起、尚且無法與大陸霸權抗衡的時代，編造出一個稀奇古怪的新詞兒，什么“制空權”？珍妮弗聽得直撓頭，“我們開著飛艇到巨妖島上空兜一圈，就算占領了制空權嗎？若不能登陸實際控制土地，人家根本懶得抬頭看一眼，日子該怎么過還怎么過，你提出這種所謂的‘制空權’似乎帶不來實際的好處啊！”

    羅蘭被這心直口快的妹子逗樂了，拍拍她的肩膀笑道：“珍妮弗，我們掌握了制空權，就能監視島上居民的一舉一動，如果他們拒絕臣服，我們就往他們腦袋上丟炸彈，攆他們躲進地洞里當鼴鼠，時刻忍受頭頂揮之不去的威脅，這種日子絕對不好受，撐不了多久就得乖乖投降？”

    珍妮弗恍然大悟：“原來‘制空權’意味著我們可以凌駕于敵人的頭頂為所欲為，而對方只能抱頭挨打，這可真夠邪惡的，不過我喜歡！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