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御宴-《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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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招二樓雅間臨窗畔的桌上,擺著幾樣清爽小食和兩壺果酒。一位姑娘坐在窗畔,看著被小草送出樓去的桑桑,對身旁那名中年客人笑著說道:“瞧見那小姑娘沒有?那就是寧缺少爺的小侍女,我們樓里的姑娘都覺著她日后肯定會是寧缺少爺房里的人,若不是有這么個身份,簡大家的貼身婢女怎會與她這般相好?”
中年客人眉毛微白,膚色如鐵,看上去頗有滄桑之意。他順著姑娘的指點向窗外望去,沉默片刻后好奇問道:“這個叫寧缺的年輕人,真可謂是一日動長安,只是有些不明白你們為什么都叫他寧缺少爺叫的這般順口?前些時日他可沒有今天這般大的名氣。”
那位姑娘掩袖一笑,輕聲解釋道:“寧缺少爺可不是普通人……雖然樓里的姑娘們以前并不知道他有什么不普通之處,但能讓水珠兒姑娘心疼的一聲弟弟一聲弟弟叫喚的人,能讓陸雪姑娘休沐假期也要專程來舞一曲胡旋的人,想必總是有些與眾不同之處。”
中年客人眉梢微微挑起,訝道:“這又是為何?”
那位姑娘想了半晌,發現樓里的姑娘確實都挺喜歡寧缺,但若真要總結寧缺有何值得喜歡之處,卻是十分困難,只好搖搖頭笑著說道:“從他第一次進樓,簡大家便對他另眼相看,別的好處或許水珠兒知道些?但僅憑簡大家的態度,便值得我們尊稱他一聲少爺了。”
中年客人笑了笑,不再談論此事,與姑娘飲了些果酒,說了些閑話,便告辭而去。
出了紅袖招,中年人坐進一輛馬車,指示車夫在長安城里隨意行走,繞了幾個彎,最終在北城某處停下。他交付車錢下車之后又穿過兩條小巷,來到一片青樹環繞,氣氛肅嚴的建筑群后方,敲響后門走了進去。
長安府后書房內。
上官揚羽看著身前那名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問道:“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把嫌疑對象縮小到七個人。寧缺在這七個名字里排在最后,你為什么會懷疑他?可有什么證據?”
那名中年男人姓鐵名英,乃是長安府的刑名班頭,曾經在刑部辦過十幾年差,對查案之事極有經驗,此時聽著上司問話,猶豫片刻后說道:“張貽琦死時,寧缺正在紅袖招內。”
上官揚羽面色驟寒,痛斥道:“當時紅袖招里有上百人,難道都有嫌疑!”
鐵英低首抱拳,沉聲說道:“但屬下感覺這個人有問題。”
上官揚羽微微皺眉,不悅說道:“查案辦差,怎能憑感覺行事?”
“張貽琦死在紅袖招側門外,當時并未以命案處理,所以現場未作查驗,當時在樓里的人也沒有留置盤問,要找證據實在有難度。”
鐵英繼續快速說道:“但如果您相信我對案子的直覺,請讓我繼續查下去,下屬這輩子都在和命案打交道,這椿案子就算光憑鼻子嗅也能嗅出些問題。”
上官揚羽似乎很感興趣,捉須問道:“你嗅到了些什么問題?”
“寧缺以前手頭并不寬裕,甚至可以說有些拮據,這樣的少年怎么會進紅袖招快活?簡大家為什么會賞識他?姑娘們為什么會喜歡他?他進紅袖招究竟想做什么?我覺得問題便在于,他和紅袖招之間不應該有任何關系,但偏偏有了關系。”
鐵英看著府尹大人不以為然的神色,神情凝重起來,開始陳述自己調查到的另一件事情:“就在御史張貽琦死后不久,匯源通錢莊兌了幾張銀票,數量巨大足有兩千兩白銀。”
“兌票之人簽押的姓名是桑桑,正是寧缺的小侍女。他那時候名聲不顯,書帖賣的極賤,怎么會有這么多銀子?這些銀子是誰給他的?那些人給他這么多銀子是要他做什么事?”
聽著這段情報,上官揚羽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沉默很長時間后說道:“別的先不要動,先查銀票的事情,如果確實有問題,才能繼續查下去。”
…………暮色照進長安府。
站在庭院青樹下,本應被夕陽耀出滿臉紅光的上官揚羽大人,面上卻全是與周遭環境不協調的鐵青色,他像看著殺父仇人一般看著身前的鐵英,冰冷的聲音從齒縫里滲了出來,顯得又犀利了幾分:“銀票是魚龍幫存進匯源通,也就是說,那兩千兩銀子是朝小樹給的寧缺,至于說為什么,如果你沒有忘記某天夜晚倒在春風亭旁的滿街尸身,或許能猜到一點。”
“本官不會忘記那個夜晚。”上官揚羽陰冷說道:“因為正是因為那個夜晚,朝廷里倒了無數大佬,我才能坐上長安府尹這個位置。至于朝小樹的身份,我想應該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寧缺拿了兩千兩銀子,等于是在替宮里做事,莫非你還要堅持查下去?”
鐵英強行壓抑住心頭的震驚,抱拳說道:“大人,此事當中疑點甚多,春風亭那夜朝小樹身旁確實是個蒙面人,但聽說是一個來自月輪國的年輕高手,至于那兩千兩銀票,究竟是酬春風亭之事,還是另有源頭,應仔細查驗。”
上官揚羽憤怒咆哮道:“還要怎么查?你知不知道寧缺是什么人?就算以前你不知道,但今日之后的長安城,還有誰會不知道那個名字!證據!如果你有證據,本官替陛下分憂,替朝廷百姓做事,哪怕是舍了頭上烏紗也要查下去,可如果你什么證據都沒有,只有那該死的直覺和像爛狗一樣的嗅覺便要去查這個人,那就休怪本官先把你的官服給扒了!”
鐵英被大人這番披頭蓋臉的訓斥打擊地低下頭去,沉默不語。
上官揚羽略微平靜了一下心情,看著他淡淡問道:“這件事情,你有沒有通知軍部?”
鐵英抬起頭來,緊張分辯道:“大人既然吩咐此事應暗中調查,屬下當然不敢外泄,我敢保證,除了大人和屬下,絕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長安府曾經懷疑過寧缺。”
“那便好。”上官揚羽輕捉頜下疏須,說道:“把寧缺的名字抹掉,先查其余六人。”
鐵英領命而去。上官揚羽回到后宅之中,用完晚飯,便開始坐在油燈前發呆,忽然間他眉頭皺了起來,盯著書架前的油燈,不悅問道:“怎么又點了三盞!趕緊給我滅了。”
府尹夫人正坐在書房那頭咬繩納鞋,忽聽著自家老爺訓斥,疑惑抬起頭來,問道:“老爺,現如今您也是朝中大員,何至于還如此,莫不是今日公事有什么不順?”
上官揚羽其貌不揚,甚至可以說有些丑陋,性情也極為刁滑陰險卑劣,唯獨在家事方面頗有可取之處。他于微時娶了一個同樣其貌不揚的夫人,發跡后卻是待待妻子疼愛如昨,從未動過納妾的念頭,相處融洽親密,甚至連很多陰私事也不曾瞞過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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