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但是,李源并未在王家人臉上看到化不開的絕望和麻木,相反,連老太太的臉上都一直帶著笑。 李源實在沒忍住,問了為何如此,他道:“奶奶,我活了這么大,很多事情還是看不透。遇到難處時,有時候都睡不著覺,唉聲嘆氣。雖然后面經歷時也咬牙堅持過來了,但還是害怕這樣的事發生。您和大娘為什么會這么高興?是因為有外客在嗎?” 王老太太嘴里的牙齒已經沒了,笑起來嘴都嘬著,但李源總覺得老人家笑的特別慈愛。 她用甘州口音的話說道:“日子苦,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行。有親人在,病了有人倒水,死了有人埋,不擔心沒人收拾。人嘛,早晚都得死。能活的時候,就好好活?;畈涣肆?,那也沒法子。但也是好事,兩眼一閉,就不用再受罪了。遇到事,就去干,能使多大的勁就使多大的勁。用力了,辦不了心里也不難受?!? 李源苦笑道:“我還是道行不夠,估計做不到這個境界?!? 王蘭英笑道:“啥境界不夠?我們就是這樣想的,才能讓日子過下去。我們病著呢,可幾個娃大都好的,那我們就不怕。他們能好好活下去,就跟我們好好活下去一樣。” 李源聞言心頭一震,他明白了。 為什么這么苦難的生活,依然沒有壓垮這兩個重病的女人。 因為她們能看到家的希望和未來,她們把孩子們當做自己生命的延續! 所以,哪怕她們吃再多的苦,哪怕她們知道會命不長久,可看著五個孩子有四個健康長大,她們就不會絕望。 生活里或許有各種黑暗,但是依然看到一束陽光下有鮮花綻放。 身在深淵,卻依然仰望光明。 “咦?你小子,咋個又來了?不是說不讓你跑了嗎?” 李源正要告辭,正巧和回家來的王進喜撞上,王進喜倒沒有古板的不高興訓斥,而是笑罵說道,但目光里帶著認真。 李源無辜道:“王主任,我這不是羊皮襖開線了么?拿來讓大娘縫一縫……” “伱跟額扯蛋呢!” 王家倆小子都在樂,也有些羨慕,他們就不敢這樣和老子說話。 李源嘿嘿笑道:“王主任,您該批評批評,但我得把話說明白。我又不是油田上的工人干部,不指著您提拔升官發財,又求不到您。所以啊,真不是拍馬屁。我就一大夫,力所能及的給病人看病,是我的本職工作。您非往歪風邪氣上扯,那真玷污了這份工作的純潔性?!? 王進喜笑道:“你小子,歪理數你多?!? 王家老太太在屋里叫:“十斤娃,別怪小李大夫!” 王進喜出生時正好十斤,所以打小家人和村里人都叫他十斤娃。 王老太太心急之下,把兒子的小名給叫了出來。 王進喜孝順,應了聲:“娘,么怪!”然后對李源道:“走走。” 李源便跟在王進喜身邊,走出矮矮的院墻套起的小院。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若沒有不遠處的磕頭機發出的聲音,估計會給人一種萬籟人俱靜的感覺。 王進喜問李源道:“小李,家里幾口人?” 李源聞言道:“小家么?小家就三口?!? 王進喜又被逗笑了,這個年輕人確實有意思,便問道:“那大家呢?” 李源道:“我這一輩兄弟八個,一人一老婆,就是十六個。還有二十三個侄子,再加上我兒子,就是二十四個。正好四十個,再加上我爸媽,我們家一共四十二口。不過要是明年旱災結束了,估計我哥他們還得繼續生,人多力量大嘛。” 王進喜黝黑的臉上,皺眉都堆了起來,看了李源稍許,問道:“這幾年咋熬過來的?” 李源笑道:“五八年的時候,各處生產隊都夸大了往上報,我爸是大隊支書,強行按住了,按實際數目報上去了,為了這,還挨了不少批,但他咬死報真數。征收糧食后,剩下的糧食就多些。辦大食堂的時候,我爸也沒讓頓頓吃白面,因為這又挨了批,支書差點都被拿掉了。五九年相對來說,就好過些。然后又打了第一口壓水井,有了水,哪怕小一些,后面兩年日子也不算太難,至少能活下去?!? 王進喜聽了高興道:“你爸爸是個好干部,我得向他學習!” 李源不孝:“他哪有您辛苦?他又不用跳進水泥里用身體攪拌?!? 王進喜哈哈一笑,又搖了搖頭道:“但他的貢獻,不是我能比的。石油當然重要,但再重要,也重要不過老百姓的救命糧。小李,我聽說你過,你侄子侄女好多都學石油的?石油這么苦,你咋不讓他們跟著你學醫生?” 和石油工人比,就算是石油干部,也沒有醫生坐在辦公室里舒服。 李源正色道:“國家想發展成為一個超過帝國主義的工業強國,能源是根基。能源,一個是石油,一個是電力。我希望他們能為中華民族的富強崛起,貢獻一份力量?!?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