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見狀大喜,只要從正面沖破了戰陣,便可對宋軍水師追亡逐北。在以往的戰事之中,一旦戰陣正面被突破,宋軍便會四散而逃。眼見對方陣腳松動,他如何不喜?在這一上午的戰斗中,元軍水師損失并不大,只損失了三百余艘輕快船和火戰船,卻擊毀和俘獲宋軍五百余艘戰船。只需要再加一把力,便可讓士氣低迷的宋軍了無戰意。為此他一面令岸上步騎開始攻城,以牽制江陵城頭的火力,另一方面下令全體戰船急攻,務求將宋軍水師一舉擊潰。
密密麻麻的元軍戰船壓來,讓宋軍水兵們心生怯意,有的掉轉船頭逃跑,卻被后方的督戰隊阻。高達此刻內心絕望,他明白鐵腕手段只能延緩卻不能阻止失敗。他抗蒙十余載,大小戰陣經歷上百次,并不是個怕死之人,但屢次失敗已消磨了其斗志,不再愿意作無謂的犧牲。眼見事不可謂,他一面下令死戰到底,一面示意身邊的親信做好準備。他準備移座到早已準備好的快船之上,向上游逃去。霹靂軍僅有一個步兵團協助守城,他對江陵能否守住并沒有信心。
正在這時,一艘快船竄到了他座船旁邊,上面一名水手高聲呼喊他的名號,并請求出戰。高達見了他的霹靂軍服飾,隱約記得這是來援的霹靂軍營長,便急急同意其所請。與朱襈孫一樣,他也認為霹靂軍援軍的到來能鼓舞士氣,但不會改變扭轉戰局。既然這幾百人愿意上去送死,便讓他們前去吧,正好可以掩護自己逃跑。避讓的號令,讓陣列中央的宋軍水師戰船求之不得,紛紛往兩邊退去,有的乘機向側后方退去。傾刻之間,陣列中出現了一條寬闊的水道。旗語之下,霹靂軍水軍營的三十余艘大小戰船快速魚貫而下,在最前面列成了一字戰陣。
江陵城外的長江水面寬達數里。四千余艘元軍戰船布滿了整個水面,形成了一個長寬各數里的船陣。最前面的是輕快船和火戰船,他們在上午與宋軍作戰中損失慘重,只剩下了三百余艘。此刻這些輕快船被江風鼓蕩著船帆,又在槳手的拼命劃船下,正步步往江陵城逼來。緊隨其后的是數百艘大型戰船,這些戰船少部分裝備了火炮,大部分裝備的是弩炮和投石機。在它們之后的是元軍戰船的主力,船上坐滿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士兵, 主要用于跳幫作戰。
由于溯水加上并非順風,元軍輕快船的速度并不快,這就給了霹靂軍戰船從容排陣的時間。當元軍戰船逼近到二里內時,霹靂軍的兩個火炮戰船連開火了。兩個連共有八艘火炮戰船,兩舷共裝有八十門輕型炮,一側便是四十門。輕火炮威力雖不如重炮,但噴出的彈雨仍然不可小覷,隨即在密集的元軍輕快船之中引起一片混亂,讓不少戰船或因無人操縱或因相互碰撞而翻覆。幾艘火戰船因火油罐被擊穿,而燃起熊熊大火,在元軍之中引起了更大的恐慌。借著敵人慌亂時刻和順風順水的優勢,霹靂軍的十艘火戰船迅速接近元軍陣列,并在噴光猛火油柜之中的火油,焚燒了二十余艘敵船后快速返回,竟然毫發無損。
元軍士兵戰斗韌性極強,被如此吊打反倒激發其兇悍之氣,他們不肯退卻半分,反倒駕船拼命往沖前鋒。沖到一里處時,機槍戰船連的十六挺水冷型重機槍開火了。密集的火力之下,元軍輕快船上的士兵死傷狼籍,火戰船也被打得燃起大火,泄出的火油在水面上燃燒。元軍的輕快船中還藏有幾艘爆破船,也在大火之下被引爆,劇烈的爆炸將周圍的船只撕成了碎片,爆點半里之內的船只也在巨大的水浪之下被掀翻。
眼見形勢急轉直下,李恒急令全軍壓上,又令火炮戰船沖到最方。他雖不知這些強悍火力戰船乃是霹靂軍派來,卻也知道不能讓這些船再從容發射。如果不解決這個隱患,船只人員損失倒是其次,軍心士氣必將一落千丈。他已看出對方火器射程不過兩里左右,與已方火炮戰船的射程大致相仿。李恒手下有自制和繳獲自宋軍的火炮戰船二十余艘,裝備有火炮二百余門。他相信只要進入射程,在集火之下,幾輪炮擊便能將對面那些火器船送入江底。
元軍大型戰船集體壓上,卻被前方四處亂竄的輕快船擋了航道,李恒惱怒之打出旗語,讓輕快船退向后方。十余艘失去操作人員的元軍輕快船順水飄流,被已方前進的戰船盡數撞沉。眼見黑壓壓的元軍大型戰船緩緩而來,聲勢十分駭人,這讓士氣剛有上升的宋軍士兵又驚慌起來,不少人又準備腳底抹油了。高達喝住正欲駕船逃跑的親信,又強裝鎮定,下令堅守陣腳。他心中既懷疑霹靂軍能否抗住元軍的進攻,又期盼勝利天平倒向已方。“蟻多咬死象”,霹靂軍戰船雖然強大,但元軍如此之多的船只,怕也是應付不過來。在力量對比中,高達已視麾下軍力為無物。
就在高達思忖的當口,只見五艘霹靂軍梭形小船,借著順風順水,如離弦之箭往下游元軍船陣而去。這五艘小船齊頭并進,相互之間距離在半里左右。站在岸邊山丘上指揮的李恒也知來船絕非普通快船,而極有可能是火戰船或自爆船,急急打出旗語命令集火擊沉這幾艘來船。眼見元軍準備射擊,這些小船上的霹靂軍士兵紛紛縱入水中,任由小船徑直往下飄去,此時兩方距離尚在二里左右。與霹靂軍一樣,宋軍和元軍的火炮都裝在兩舷。此時元軍的火炮戰船正在兩里外調整船頭,準備將船橫在江中,以待發射。
炮兵尤其是戰船炮兵是個技術兵種,需要長時間的訓練。面 對隨波浪漂忽不定的霹靂軍小船,元軍火炮戰船上的炮手們急得滿頭大汗,卻難以瞄準,倉促發射出去的炮彈也難以擊中目標。元軍戰船指揮官見狀,急令將實心彈改為霰彈。密集的霰彈過處,小船倒是滿身彈片,卻并沒有影響其繼續順水漂下。李恒打出旗語命令火炮不要停止發射,又令退后的輕快船前上阻擊。在距元軍戰船陣約半里之時,終有霹靂軍兩艘小船因漏水嚴重而沉沒,但其余三艘徑直沖入戰船陣列之中。此時去而復返的元軍輕快船才剛剛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