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節(jié)  故事的隱喻

    冬日的山林，又剩下魏十七一個人，心腹之患已去，可他卻沒有感到輕松。某種意義上，是丹毒逼迫著他一步步前行，絲毫不得松懈，少了如此盡心盡力的鞭策者，他有些悵然若失。

    魏十七搖搖頭，先把血蟒的尸身收入蓬萊袋，再叫醒青狼。青狼吸入少量毒霧，昏睡了許久，稍稍緩過勁來，還有些萎靡不振，魏十七從袋中取出一塊美人蟒的血肉，喂青狼吞下。

    等了半晌，預(yù)想中青狼像打氣的皮球一樣鼓脹起來，到處撞樹的一幕并沒有出現(xiàn)，它依然是老樣子，昏昏欲睡。

    魏十七又取了一小塊血肉，不顧血腥，一口吞下肚，剎那間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精純的艮土之氣充斥著每一個毛孔，他不由自主弓起背，朝樹干狠狠撞去，巨大的力量沖擊著經(jīng)絡(luò)竅穴，他如飲甘霖，痛快地咆哮一聲。

    枝頭的積雪大團(tuán)大團(tuán)墜落，把他埋在雪堆里。

    又是一下沉重的撞擊，“喀嚓”一聲響，樹干被他生生撞斷，魏十七從雪堆里踉踉蹌蹌爬出來，渾身上下蒸汽氤氳，狼狽不堪

    。

    “他奶奶的！”他抹去頭上的殘雪，忽然想起阮靜的話，“……要證明你有妖族的血脈，也很容易。鳥天生會飛，魚天生會游水，老鼠天生會打洞，這叫做天賦，你自己想想，有沒有哪一種能力，是常人所沒有的？”

    魏十七站在林間，一時間不由癡了。

    十天后，張景和找到魏十七，叫他準(zhǔn)備一下，翌日清晨在月牙潭邊等候，跟隨衛(wèi)蓉娘外出歷練。說這番話的時候，她的心情很復(fù)雜，荀師兄的眼光很獨到，居然從沙礫中發(fā)現(xiàn)了珍珠，而她所看重的弟子胡鏞，被證明只不過是銀樣镴槍頭。

    這一撥試煉弟子，因為有了魏十七和辛老幺兩個“妖孽”，其他人都被有意無意地忽視了。

    魏十七安頓好師妹，打點行囊，準(zhǔn)備踏上新的旅程。秦貞聽他說過此事，早有心理準(zhǔn)備，臨到分手，終究有些傷懷。

    魏十七見師妹悶悶不樂，說些閑話逗她開懷，他提起長瀛觀中的六座大殿，三清殿是主殿，蓬萊殿是副殿，內(nèi)藏經(jīng)丹劍器，其余四座是配殿，其中青陽殿煉丹，朱明殿祭器，白藏殿鑄劍，玄英殿研經(jīng)。

    掌門奚鵠子親自坐鎮(zhèn)三清殿，但他常年在蓮花臺的洞府修煉，不問俗事，三清殿由捧劍童子和掌印童子輪流看護(hù)，鄧守一和傅抱元的地位也水漲船高，隱隱以掌門弟子自居。剩下的五座大殿，由掌門的五位親傳弟子分別執(zhí)掌。荀冶是首徒，執(zhí)掌蓬萊殿，并且代掌門召集同門議事，衛(wèi)蓉娘執(zhí)掌青陽殿，李少嶼執(zhí)掌朱明殿，鄧元通執(zhí)掌白藏殿，劉柏子執(zhí)掌玄英殿。所謂執(zhí)掌，也就是一個虛名，五殿中另有仙都長老坐鎮(zhèn)，不得自專。

    天都峰下的四間石室，按陽、明、藏、英字號排列，其實取的是青陽、朱明、白藏、玄英的后一個字。陽字號石室之所以無人居住，是由于三十多年前的一樁慘禍，當(dāng)時陽字號石室中住了六名試煉弟子，其中一人竟是妖物所化，將試煉弟子盡數(shù)殺死，吃空內(nèi)臟，一路殺入仙云峰，最終為奚鵠子重創(chuàng)，逃入昆侖山不知所蹤。自那時起，陽字號石室就布下禁制，空關(guān)至今。

    秦貞抱著他的胳膊，默默聽他說些仙都掌故，偶爾“嗯”一聲，表示自己仍在聽。

    魏十七想了想，又講了個故事給她聽。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在曠野中游走，被一頭兇惡的大象追逐。游人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恰好看到一個空井，井旁還有一棵大樹，游人趕緊抓著樹根，爬入水井藏身其中。

    這時候有兩只老鼠，一只白色，一只黑色，它們開始啃咬樹根。水井四邊又有四條毒蛇，正在吐著舌頭；水井下面還有一條毒龍，正在向上張望。

    游人心中畏懼毒蛇、毒龍，又擔(dān)憂樹根被老鼠咬斷，真是進(jìn)退兩難，不知所措。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生死時刻，從樹上的蜜蜂窩中滴下五滴蜂蜜，不偏不倚落入游人嘴中。

    游人頓時忘了一切恐懼憂愁，盡情品嘗那甘甜的蜂蜜。

    故事講完了，沒頭沒腦，秦貞的眼睛閃閃發(fā)光，問他這個故事是什么意思。

    魏十七悠悠說道，有空的時候多想想，留一個念想，等他回來，再告訴她故事的隱喻。

    那一夜，他們坐在月牙潭邊，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誰都沒有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