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這位小販乃是姓陳,張圣人曾祖母陳家的那個陳。 他也是故意把攤子支在這里的,因為在剛穿過莫賀延磧,又陡然看到人間的極度反轉刺激下,那些行商,往往愿意花上兩三百文買他一小塊甑糕。 渾然不顧這塊甑糕的正常價格,也就是幾文錢而已,他們好像買的不是甑糕,而是重新回到人間的通行證。 陳姓小販隔著老遠,就看見了這個龐大的隊伍,心里正盤算著甑糕夠不夠賣的時候,就看著這么個小娘瘋魔般的走了過來。 小販正要一腳踹倒,突然發現這小娘雖然狼狽至極,確實黑發黑眼珠,一張標準漢人臉,頓時臉上的神色就輕松下來了。 他熟練的分了一大塊甑糕到一個木碗中,現在中原的日子多好過啊,還能拖家帶口往西去的,按照圣人的說法,那都是我族之英雄。 “哎喲,誰家的小娘哦,真是可憐,小小年紀就要受這莫賀延磧的苦,來吃一個甑糕回回神,不要錢!” 甑糕都要遞到七娘手上了,郭婤兒臉上都露出了一些笑容,因為她隔老遠就看見過這個小販,是如何毫不留情的毆打那些過來討要的胡商仆役的。 不過,就在這一瞬間,陳小販看到了隊伍中身穿白袍的錦衣校尉,“陰十四郎,是你回來了,這個是....?” 陰十四郎一把抓過那碗甑糕,三下兩下就吃進了嘴里,再搶過陳小販腰間的酒葫蘆,咕冬、咕冬的灌了起來,一個好不容易有的間歇,他點了點頭,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沒錯,碎葉郭家的。” “he,tui!”陳小販臉色大變,一把將過來討要的七娘推倒在地上,一口濃痰就吐了過去,手還不停在陰十四郎身上擦拭,仿佛剛才被污染了一般。 “該死的賊奴,還想吃老子的甑糕,給錢也不賣給你,你吃屎去吧!” 郭婤兒愣住了,一路上千辛萬苦來都沒哭,全身水分都快蒸發完的她,卻在此刻直接破防了,一個踉蹌就蹲到地上,張著嘴近乎無聲的悲泣了起來,就像是被族群拋棄的野獸一般。 “啊!埃米爾,真的是你啊!埃米爾!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啊!” 郭婤兒在哭的時候,突然人群中一個正排隊過關的胡商,也痛苦的嚎叫了起來。 因為他發現那個被如同捆牲畜一般捆起來的高個子,竟然是石國城的埃米爾(阿米爾),是他們的王。 而他,正是一個石國城的胡人。 隨即,不度寨外的人群晃動了起來,好多人認出來了克里克部的塔里布和其他烏古斯的亦納勒等人,一個個驚慌的臉色慘白,不停議論紛紛,也還有人哭嚎出聲。 “嗚嗚!” 海螺號角吹響,不度寨的寨門打開,一隊外穿銀白戰袍,內穿黑色鐵扎甲的騎兵,飛馳了出來。 寨外的胡人們一見,紛紛停止了哭泣和喧鬧,嘩啦啦的全部跪倒在了地上,連他們帶著的駱駝,也大多被拉著跪伏在了地上。 為首的軍官,長槊一指,那個第一個哭出聲的石國城粟特商人,就像是被勐虎選中的羚羊一般,顫抖著跪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隨后被牽狗一樣的牽走了。 見此情況,石國城總督阿米爾突然瘋狂大叫了起來,嚎叫的涕淚具下。 軍官調轉馬頭,行駛幾步后翻身下馬,從馬側拿出長長的馬鞭,如同鞭打一條野狗般,把阿米爾一行數人,打的滿地打滾,一直到他們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后,才停下手。 本來極為難過的郭婤兒震驚的看著這一切,看著在河中人眼中形同帝王的阿米爾,被一個管理五十人的隊正抽的頭破血流,所有人還都覺得很正常。 原來這種管理幾十萬人的國主,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個聒噪的雜胡嗎? 五花大綁,但還有醫士隨行,就是怕他死在路上郭廣義也瞪大了眼睛,他看著在地上亂滾的阿米爾,又看了看高聳的不度寨大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短暫的混亂過后,不度寨的大門打開了,張勝這樣送俘虜入京的自然不用排隊。 守軍隊正過來跟張勝行了一個禮之后,這隊甲士就四散開來去維持秩序去了。 而不度寨的甲士們一散開,周圍無數的胡人都圍了過來,他們紛紛高舉著一塊刻著姓名、籍貫和貨物的木牌子,如同等待被主人挑選的豬羊一般立在周圍。 張勝看著郭婤兒得意的一笑,“這都是等著咱挑選的,跟著咱進關,走的漢人通道,手續少過關快,不然的話,就要老老實實在寨門口排隊,排上半日那都是快的。” 隨后張勝看著麾下的士兵大聲喊道:“一貫錢一個人,一人帶一個,多了不許。” 郭婤兒卻指著不遠處那些大搖大擺的胡人,他們野蠻推開圍著的另一些胡人,從漢人專用通道進去也不見有人阻攔。 她低聲問道:“那些胡人是哪來的?他們怎么可以從唐兒的通道走。” 張勝抬了抬頭,還跟里面一個黃發黑眼的胡人互相拱手致意。 “這些可不是胡人,可別亂說,被他們聽到了輕則被罵,重則要上來打人的,看見他們腰間的玉牌了嗎?他們是于闐金國人。” “嚯!原來是金國人,他們這些家伙可算是發達了,輕輕松松就變成了唐兒。”赤天在身后羨慕的大聲說道。 我張圣人都是靠于闐金國起家的,自然要給于闐金國人優待,在現在的張周,只要有于闐金國戶籍的,不管什么長相,都能享受唐兒待遇。 張勝白了赤天一眼,“你不去挑個胡人給你背包裹,還在這干什么?一貫錢少了不想要是不是?” 赤天愣了一下,隨后指著他有些紫紅的頭發和胡須,驚喜的問道:“某也算是唐兒了?” “自然是,你赤天要是都不算唐兒的話,那就沒人算唐兒了。不單你是,你全家都是唐兒,到了東京,圣人說不得還要給你賜姓呢。” 張勝大聲說道,引得旁邊一陣驚呼,赤天愣了半晌后,眼中淚水簌簌而下,一切的痛苦,仿佛到此刻,終于甘來。 。 。 西京承天涼州府,九歲的塞爾柱克看著眼前的景色,驚訝的完全合不攏嘴。 在九歲的他看來,這座城市,完全不像是人間可以出現的。 數丈高的城墻,兩邊兩三層的樓房鱗次櫛比,街上來去的人潮,仿佛比他們整個部落的人還多。 整潔街道,讓他忍不住自慚形穢,連走路都有些不知道如何下腳,仿佛怕他臟兮兮的腳板,玷污這仙境一般。 一陣蜜糖混合著肉的香味傳來,塞爾柱克不停吞咽著口水,他循著香味傳來的地方,透過一個窗戶看去。 一個身穿綢衣的男人,正夾起一塊晶瑩剔透的肥肉,一點蜜糖滴落下來,紅褐色與瑩白色相交,那感覺,沖擊的塞爾柱克嘴里的口涎,如同潮水般涌了出來。 陰十四郎還挺喜歡這個小子的,聰明靈動,勤奮好學,很多事情一點就透,且底子打得不錯,小小年紀騎射皆有章法。 這些特點他已經寫在給指揮使張烈明的匯報中,當然對皇帝的秘奏中,他也寫上了的。 眼見這塞爾柱克已經饞的走不動路了,陰十四郎笑著走進食鋪,端了一份冰糖紅燒肉出來,輕輕放到了塞爾柱克手中。 其實,在這個時代,最好的豬肉,比牛羊肉都要貴。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