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云勤出了旅社,還是依照這幾天來一直走的路線上了公交車。時間還早,城市剛剛從睡夢中醒過來,還沒有一絲生氣。車上的人不多,就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許云勤聽這幾個人的議論是坐車出去早鍛煉去的,路上陸續上車的依然是老人居多,也無非是去公園鍛煉和去菜市場買菜的。老年朋友睡眠不好,自然都是早睡早起的多。起得早又無所事事,就只能去公園鍛煉和替家庭買些小菜這些事情。 許云勤心情沒有早幾天的糟糕,自然就把注意力集中到車廂里的角角落落里去。他已經習慣了讓座,只要上車的人一多,他就會主動把位置讓給老幼病殘孕婦。這回都是老者居多,上得多下的少,沒過幾站就滿滿當當一車廂的人了。許云勤早已經站在車廂的一個角落里,他對后面上車的老人是無能為力了的。于是,他就開始轉移視線,對車窗外的景色欣賞起來。外面的景色自然都是高大的房屋和郁郁蔥蔥的行道樹為主色調,偶爾也有刺耳的警報聲劃破車窗鉆進耳膜,對面車道灑水車的美妙的音樂由遠而近。最令人擔憂的是救護車的急驟響聲和救火車那火紅的車身里坐滿全副武裝的戰士的身影,那一閃而逝的形象是那么久久難忘。 換乘了公交,駛出市區,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色:取代高樓大廈的是矮小而松散的民房隱蔽在深綠叢林深處。遠離了都市繁華熱鬧與熙攘擁擠人群,這里顯得清靜和單調了許多,車廂里沒有了太多的交頭接耳和妯長娌短,許云勤的耳朵也清凈了許多。他現在可以坐在座位上繼續閉目養神瞇朦一會兒,他不能確定自己今天能不能碰到這位神神秘秘的仁兄?但他不指望也不失望,自己的心態盡量保持平靜和舒暢。于是,許云勤像是車上最沒有憂愁的人一樣輕輕松松淡然自若起來。 到了自己熟識的老地方,許云勤第一個下了車,他向四周環視了一遍,周圍靜悄悄的,只有對面馬路的小店鋪已經開始開門營業。店里也沒有其他顧客,孤零零的門打開著映出一片黑洞洞店里的情景。許云勤知道是老板娘舍不得開燈的緣故,大白天的,又沒有人光顧店里,能省則省吧。他不想走過去,昨天店里的老板娘的話還記得很清楚的。他對她的話是反感的,至少也是對她的過于武斷有些不滿。他對那位莫名其妙就給自己的錢的仁兄是心存感激之情的。人可不能昧著良心,對自己的恩人不能視而不見,更不能恩將仇報吧。 今天的許云勤汲取了昨天的教訓,他在包里準備了一疊厚實的廢報紙。不管用著用不著,他這樣備一份總沒有錯,他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今天無論有沒有結果都無所謂了,只要自己做了應該做的事,自然就不算失約之人。 許云勤不但不想到對面的小店去與老板娘聊天把時間熬過去,他反而懼怕被對面的老板娘認出來受到嘲笑。他朝里坐在公交站椅子上,手里拿一份報紙在看,在別人的感受中這人肯定是在等候公交車的吧?可是,別人又怎么會知道這人的具體目的是什么呢? 陽光完全已經覆蓋了整個公交亭的角角落落,許云勤也已經坐不住了。他站起來走到公交亭的背面去,用肩膀靠在公交亭的廣告上,眼神還是落在報紙上面去。也許,許云勤今天根本就不指望那位仁兄出現在他面前,他今天到此的目的一個是為自己在方彩麗面前圓了謊,他不得不溜出來,以免話多語失;另一方面也就是主要的一點就是自己還沒有同恩人接洽上,恩人答應的事情還沒有落實下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他不會食言的,一定是被什么突發事情給卡住了。 許云勤把報紙團成一團丟棄在草地上,正午的陽光毒辣辣地照射著周圍的一切。高溫已經把路人都快趕絕了,公交亭上就只有許云勤孤零零的身影在。對面小店里開始熱鬧起來,那些從附近工地下班過來的工人一陣陣走進小店去,他們圍著店里的食品柜在挑選自己需要的食品:飲料、啤酒、香煙、汽水和面包之類。小店外面有一個白鐵桶,云勤不知道它有什么用,看見有人從店里拿出碗,圍著桶邊扭開關,才知道里面盛裝著水,他這才覺得自己舌干口燥,渴得喉嚨都要冒煙的了。他從對面公交亭走過來,排在這些民工的后面等著取水喝,里面許多民工都高聲說話、談笑、取鬧,他們都同老板娘特別熟,有幾個膽子大一點的,正在同老板娘開些不葷不素的玩笑。老板娘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正在一邊取食品,一邊對民工的玩笑是水來土掩兵來將擋。看陣勢,這些民工還不是老板娘的對手,紛紛敗下陣來。許云勤喝過水,就走進店里去,這里沒有其他飯店可以吃飯,要填飽肚子只能用這小店里的食品解決。 云勤要了幾個酥餅和一塊面包,一瓶汽水,就走出店外,坐在店門口吃起來。民工陸陸續續走了。現在,就只留下許云勤一個人還坐在凳子上吃。老板娘從里面走出來,看見他還沒有走,就多看了他一眼問:“你怎么還不走呢?都快上班時間了。”許云勤苦笑著點了下頭,不置可否的樣子。老板娘就覺得有點奇怪:“你不怕遲到?”云勤只得對老板娘說:“老板娘,我不是這工地上的工人。”老板娘這才又仔細瞧著他,就仿佛想起了什么笑著對他說:“怪不得,我好像對你有點印象,你不就是昨天在公交站點等人等了一整天的那位小兄弟嗎,怎么今天他還沒有來?” 許云勤說:“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給耽誤住了。” 老板娘給云勤端了一杯涼開水過來說:“小兄弟,你別信他了,現在社會上騙子很多,你人太誠實,就容易被別人騙。”云勤說:“人家騙我是有可能,他騙我,覺得有點不太可能的。”老板娘見不能說服云勤,就換了話題問:“你怎么不去上班,我看你身體也是挺棒的,這是為什么?”云勤說:“老板娘,你誤會了,我何止不想去打工,我連吃飯住旅館的錢都沒有了,你說我能不焦急?”老板娘說:“你到廣州幾天啦?這邊工廠招工要求都很低的,我看你文化又不低,怎么會找不到工作呢?”云勤臉上獵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陰影說:“或許是我人太笨的緣故吧。”老板娘沒有正面回答,只見她又走進屋子里去,不一會兒從里面取出一個信封遞給他說:“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就是他要等的人,你先順他給的東西去找一個地方,那里或許有需要你這樣的人,你也別問他是誰,他吩咐過我,也許今后不再相見了,也許馬上就會見面。” 許云勤沒有伸手來接:“老板娘,這里面裝著什么東西,如果是錢,我就不會再接受的了。”老板娘嚴肅地說:“小兄弟,我也是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里面是什么東西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不是錢,你還是先看看吧,這也許要比錢更重要。” 云勤把信封接過來,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也覺得不會是錢,就當老板娘地面把它拆開,里面是一封介紹信。老板娘說:“你別在這里看了,你趕緊坐公交車找過去,下午應該還來得及的。” 云勤按照信上的地址找過去,這個地方確實也并不好找,他是按照信里的公交車線路先坐了一段路,然后就再雇人力車前往走,他現在只知道這也是一個小小的工地,地方很偏僻。人力車把他送到工地就回去了。許云勤也不能留住他,因為兩人沒有把車費價格談下來,又恰好工地上有人出去要雇車,就這樣把許云勤撇下來。 工地門衛看了介紹信,就讓云勤在門口等,他拿信進去。沒過多久,門衛出來領著他往里面走進一個臨時活動房子里邊一間屋子去。里面好像是什么人的辦公室,面積不大,但還算整潔。門衛走后,里面坐在椅子上的人才讓云勤坐下來說:“你先等我一下,我把圖紙看完,我們再談事情好嗎?”云勤站起來朝他鞠躬道:“好的,謝謝!”那人揚了揚手,讓云勤坐下來。 云勤等那人看完圖紙,只見他把圖紙卷起來放在柜子里后,才對云勤說:“你是老金介紹來的,我不得不答應他接受你,等下你把自己的住址、名字、文化程度、有什么特長以及聯系方式寫給我,我會按照你的特長來給你分配工作的。你也知道,在工地做事,一定要肯吃苦耐勞,這樣你才能有一份穩定長久的工作。還有工資方面就先按普工同等開吧” 他遞給云勤一份表格和筆,讓云勤自己把信息填寫上去。云勤填到職業這一欄時,想了想就寫上泥水工三個字。他把表格填好遞過去說:“領導,您看這樣可以了嗎?”那人接過去看了一眼說:“行,就先這樣吧,你是泥水工的?你明天就可以過我這里來工作的了,你今天回去把行李被服準備一下,我等下讓人給你安排床鋪,你明天要早點過來,別遲到就是。” 許云勤點頭哈腰連說是,臨走,又問他貴姓,以后怎么稱呼他。對方說,你就叫我老趙吧。 許云勤這下心里高興,總算在今天得到了準確的消息,自己的工作有著落了。但他還沒有得到了徹底解謎的時候,方彩麗的工作還遙遙無期呢?他今天還有一種興奮的是知道了那位好心幫助他的仁兄姓金,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