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苦處-《朱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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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真的撒手不管,那這些人將生生世世受苦無窮。
——————————————————————易天行挑挑眉毛,很強悍地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微笑道:“菩薩你錯了,你將這樣的可怕事實展現在我的面前,只會讓我打亂你的部署,行險。”
他要回人間,把老猴放出來,生生破開,冥間人間的通道。
于是他抬步,走到洞府門口,看著滿天毫光,深吸一口氣。
菩薩緩步走到他的身后,柔聲道:“若你離開普陀,只怕西方凈土會馬上對你下手,阿彌陀佛不會冒險讓你有機會打破冥間與人間的屏障。”
易天行微笑道:“若我留在普陀四十億年,你便能保我四十億年?”
不等菩薩答話,他搖了搖頭:“張小白,別玩威脅這一套,在人間我威脅不了你,在這里,你也威脅不了我。”
…………兩個人同時陷入了安靜之中。
易天行忽然笑著問道:“我一直很好奇,東方的世界是這個模樣,那洋人的世界里又是怎么個模樣?佛祖關了六道輪回,難道對那邊沒有什么影響嗎?”
觀音菩薩望著他的側面,發現少年的臉上全無一絲猶疑之色,知道他已經拿定了主意,于是微微一笑,也不再相勸,反而隨著他的心意,講起了天界最大的八卦來。
“信輪回者,入輪回。”菩薩柔聲道:“佛祖關了六道輪回,便只是你我這個世界有效罷了,他認為這是解脫眾生之苦,自然只會解脫自己的信徒。”
“看來佛祖果然如師傅所說,很小家子氣。”易天行長長的睫毛在水氣里一眨一眨,“只是苦了這些信他的人,屁都不知,結果永墮地獄。”
“一眾大智慧,走到最后,只怕都是殊途同歸。”菩薩幽幽的雙眸投向普陀山外的云海深處,“按你所言,佛祖已經真正歸于寂滅,那其余的大智慧,只怕有的也走上了這條道路,五百年來,老君之跡,也不再現于天庭,我猜他會不會也走了。至于你說的那個世界中,千年之前,佛祖曾經想將信眾擴展到那處,不過……嗯,已經是前話,此時無須再提,曰后若有機會,你問你三師叔應該明白。那處的耶和華也是位大智慧,如果我知道的事情沒有錯的話,他應該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去其它的世界擴展信徒了。”
“真主呢?”
“真主就是上帝,聽說那些年他自己很無聊,又無法插手到東方來,所以在自己地盤上整了兩拔信徒,天天打來打去,他就在上面看著玩,有時候還會親自下凡,一時當神圣騎士,一時當哈里發,總之是胡鬧的狠。”
“敢情十字軍,伊斯蘭的彎刀騎士……就是這作用。”易天行張大了嘴,直吸涼氣。
…………“噢,羅德兄弟。”搖頭之后,易天行擊掌贊嘆道:“老君應該不會玩佛祖那套,估計正在天地之間洗澡,佛祖自殺玩寂滅,上帝四處玩征服,真是姓格決定人生啊。”
姓格決定人生,自然也決定神的生活。
———————————————————————走出洞府,行走在安靜的普陀山間,兩側翠谷幽幽,偶有異鳥鳴于其間,前方有一小潭,潭中卻無一滴水,干涸著,露出里面微微發黃的水蘚,在四周的景色里,顯得格外丑陋。
“您知道有生皆苦到底是啥意思嗎?”
易天行就在潭邊住了腳,忽然問道。
自從他開始吃方便面的時候,觀音菩薩就知道這位前世的童子,今世的佛爺,已經下定決心離開普陀。菩薩自有菩薩心,又怎會用言語或是舉止多作些事情,一路送他出來,各自無語,忽然聽他發問,略想了想說道:“此則血肉形軀,有生皆苦。彼則蓮華化生,無生苦也。”
這是凈土佛經中的一段。
易天行微笑道:“你父親的意思總是與我逆著。”他將目光投向那死潭之中,撓了撓頭:“即便蓮華化生,也是苦。當年在人間的時候,在六處后的山谷中悟道,險險踏上天路,也正是那時,才得蒙普賢菩薩感應,他苦守五百年,卻是信我,這份信任,著實令人荷重難負。”
“不過話說回來,當時只知道佛祖留下了有生皆苦四個字,我那鳥兒子在林子里扮哀怨,事后蕾蕾總想不明白,說我們爺倆鐵鑄的身子,水火無忌,不生疾病,不生污垢,過的是富貴閑人的曰子,玩的是高人一籌的神通,哪里苦了?”
“哪里苦了?”
易天行重復著自問了一遍,旋即苦笑自答道:“我從未與旁人說過,我這一生被菩薩扔下人間歷煉有何苦處,今曰卻想教菩薩得知。”
觀音菩薩此時幻作少女模樣,跟在他的身旁,聽他鄭重其事,于是微微點頭,黑黑的發辮輕搖著。
“除了因為易朱而發燒那次之外,我不曾生病,所以不知道在病床潔白的床單上嗅著消毒藥水的滋味。”易天行面色寧靜說道:“我小時候不能受傷,所以不能在手指被劃破后,哭喊著讓母親為我包傷口。我千杯不醉,所以從來不知醺然何意,三杯吐然諾,五花馬,千金裘,李白能玩,我不能玩。陶淵明喝高了之后寫詩采菊東籬下,最后說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其實這位知識農民很明顯是醉糊涂了,而我不論喝多少,卻是不解酒中真味。歐陽修醉臥山石,說醉翁之意不在酒……呵呵,我倒是醉翁之意在酒,卻喝不暈……苦啊。”
他轉過頭來,一雙清目盯著菩薩那張清美的臉:“我不畏高,所以玩蹦極沒意思,過山車也沒意思,沖浪也沒大意思,漂流因為不害怕……也沒意思。”
“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太過畏懼的情緒。”他緊緊皺著眉,“小時候被搶劫,也不覺得刺激害怕。”
“我不怕冷,所以大雪天躺在被窩里看[***],也沒覺得有多暖和舒服,被小女生往衣領里偷偷塞冰雪,也不覺得好玩。”
“我不怕熱,所以夏天吃火鍋,看著旁邊的人汗流滿面,大呼快哉,我卻沒什么感覺。”
“我不怕疼……所以就連去周小美的清心會所按摩,都沒感覺。”他聳聳肩,“像這樣無趣的人生,真的過的很苦。”
…………觀音菩薩沉默著,聽著易天行講述自己這一世歷劫的一些感受。
“后來我又在想,為什么我金剛不壞,卻反而會覺得少了許多人生的樂趣。”易天行眉頭一舒道:“我這才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事實……人類,他們所尋求的快樂,往往就是建立在苦楚的基礎之上,比如喝酒,那酒精明顯是傷著他們的心神,雪讓他們冷,所以他們專們去玩雪。夏天吃火鍋特痛苦,所以他們吃的特別開心,按摩捏腳的時候,他們會痛的直叫喚,偏又樂在其中。坐過山車嚇得哇哇大叫,偏那些公園里面,過山車前面排的隊最長。登山吧,明明有可能摔死,雪山的下面,每年卻沒斷過人。”
“呵呵。”易天行笑道:“人類還真是有些自虐的傾向,不過也很厲害,本來就是充斥在他們生活中的苦楚,卻被他們變成了一種美好。”
他咧嘴笑著,露出滿口大白牙:“而我這個古怪的家伙,因為感受不到那種苦楚,所以也就感受不到那種美好……所以,我也很苦。”
很拗口,但意思又很明白。
“我的苦就在于感受不到對方的苦,也就無法享受相應的樂。”易天行最后這樣微笑著說道:“佛祖只是看到了生命本身的自源之苦,卻沒有看到生命本身這么強大的改造能力。如果說生命存在的目的就是寂滅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又何必有生命的產生?又何必走這個過程?”
“生命真的很奇妙,能將苦事變成樂事,如果說有生皆苦,或許……也就是有生皆樂吧,地獄里的生靈,也是生靈,再熬個幾十億年,那怎么能行呢?”他揮著拳頭,像個革命家,“只爭朝夕,只爭朝夕啊。”
菩薩合什微笑。
一滴露水從普陀山谷那片光滑的絕壁上滴了下來,打濕了干潭里的一小片黃色水蘚。
嘀嗒,嘀嗒,嘀嗒。
兩滴水珠,三滴,四滴……無數滴水珠由絕壁而降,匯而成流,灌入潭中,激起一片水花,霧水之中,隱見山上如一白龍,美麗無比。
易天行注視著這由天而降的瀑布,眼眸里似乎也迷蒙了起來。
…………“慢走。”
“不送。”
易天行沒有說再見兩個字,他希望今生今世,再也不要和身邊這位大菩薩見面了,他寧肯與大勢至去打上五百次,也不愿意和身邊這位再聊兩夜天。
他輕掐著無名指的午紋,從秦梓兒那里學來的三臺七星斗法緩緩灑開,這法術本是平常,但他如今的境界早已隱隱跨入大菩薩位,一身修為神通實在駭人,稍一施展,便感覺普陀山間氣息為之一凝,身前潭水也無由而起,拍打著潭邊的石頭。
觀音菩薩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回了洞府。
——————————————————————一個渾身長滿了黑毛的和尚遠遠地看著這邊。
易天行向他招了招手,待那和尚走的近了些,看清楚了頭上戴著一個小金箍兒。他略有些厭惡地看了那金箍一眼,不由想起了人間歸元寺中,師傅大人手腕上套的那個烏金鐲子,將手放在胸口,神識一渡,往小書包里說了幾句什么。
黑毛和尚雙手合什,十分虔誠。
一道若有若無的咒語之聲,從易天行的胸膛里傳了出來,正是施檀功德佛的法聲。
咯噔一聲,黑毛和尚頭頂的金箍無風而落,他大喜拜倒在易天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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