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補(bǔ)衣裳這件事,技術(shù)上會是一碼,但實操又是另一碼。 云珠盯著那天衣無縫的胸口,確實補(bǔ)好了,可目光往下一拉,好幾根長長的蠶絲墜在外頭,還打著卷兒。 她拿眼神悄悄地撇一旁的小紅,小紅也正補(bǔ)她的裙子,不過她那細(xì)棉布遠(yuǎn)不如綢緞嬌貴,便是手指甲邊上一根倒刺,也輕易刮不到棉布的。 云珠嘆了口氣,這句話倒是發(fā)自肺腑,“紅紅啊,我去準(zhǔn)備個火盆。” 小紅因道:“聽聞寶玉喜歡得緊,這就燒了可還行?” 一面說,一面疊起自己的裙子,上前來就著燭光細(xì)細(xì)打量那衫子,輕聲道:“二爺近日穿的衫子里只這一件淺色的,不如明日一早去針線房里尋來同色的絲線,將這經(jīng)線填上就是了。” “想必是不想叫外頭人知道,如若不然早送去針線房了。”云珠抱著衣服,這是真真為黛玉的名聲計較的,她們底下人倒不好將它抖出來,“算了,你早些歇息,我再琢磨琢磨。” 送走小紅,不一會兒就見云珠空落落的從茶水間出來,火爐里沒封閉好,那幾塊金絲炭早就燃成了一堆白灰,雙手附上去真是一點兒熱乎氣兒也沒有了。 她氣鼓鼓地坐在燈下,聊賴地將手指上的倒刺扒拉起來,又嫌棄剪衣線的剪刀不干凈,干脆兩個指甲一錯,就那么生生揪下,直痛得齜牙咧嘴。 腦子里痛得嚶嚶嗡嗡的,下一秒一道血線橫在手指背上,小紅早都帶著自己的裙子回去睡覺了,她還攬來這活計,忍不住埋怨綺霰在自己這兒的面子怎么就這么大呢! 書上有晴雯病補(bǔ)雀金裘,如今有云珠拆東墻補(bǔ)西墻。 “不就是勾起絲了嘛。” 云珠從針線簸蘿里翻出最細(xì)的繡花針,先將下擺處的滾邊拆開,從裁剪邊緣順著經(jīng)緯抽出幾根絲線,再將抽出來的絲線細(xì)細(xì)回拉上去,至拉不動處,就一剪刀裁去廢線,將衣擺上拆出來的東墻用錯針法密密的界進(jìn)西墻去。 錯兩針,又對著燭火細(xì)細(xì)看過,再錯下兩針。心里埋怨完綺霰,又開始埋怨自己,勾在哪兒不好?非勾在胸前。 天色絲絲泛青時,云珠才將東墻的滾邊修完了,左看右看確定衣裳沒有短一截,這才囫圇躺在床上。連衣服都沒換,扯個被角捂在肚臍眼上就當(dāng)蓋了被子。 眼下她又累又困,雙眼金星直冒,已經(jīng)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要再從事繡娘這個行業(yè)!但轉(zhuǎn)念又安慰自己,不比晴雯那個倒霉蛋強(qiáng)多了嗎?至少沒有發(fā)著燒補(bǔ)衣服。 不得不說,精神勝利法十分好用。尤其是第二日賈寶玉慰問過后,還賞了一只成窯斗彩的茶壺。 “我瞧你房里喝茶怎生在用陶壺?可是茶壺摔了不敢說?這只你且拿去用吧。”寶玉是個風(fēng)雅人,便是一只壺,聽著也是很有來歷。 此一時彼一時,若是從前的云珠肯定會嫌棄賞賜怎么是只壺?也太寒磣了。如今她鑒賞上的能力提升不少,想著只要是值錢的,從來是來者不拒。 她刻意隱下房間里的茶壺如今正在空間里服役的事,也不管賈寶玉是怎么知道下人房里這樣的小事的,只歡歡喜喜道,“謝寶二爺賞!” 聽了云珠好一番‘表忠心’的閑話,賈寶玉只覺得她挑小丫頭的本事十分厲害,又想起晴雯如今在針線房里受苦受累,順著云珠的話說道:“真真厲害,那么大個窟窿,你那手藝與晴雯已不相上下了,不若一并頂了院子里的針線差事如何?” 賈寶玉的本意是叫云珠頂上一部分差事,也叫晴雯能松快些,好時常有空閑來院中尋他玩耍,如今晴雯除了送衣裳,極少往他面前來,怡紅院里真是少了許多樂趣。 不曉得是哪句話又勾起了他對晴雯的想頭,半點不提自己每日里在大觀園中上躥下跳,樂不思蜀的樣子。 “二爺真真高看奴婢一眼,快別說這樣的話,回頭叫外人曉得我做過您的針線功夫,豈不是要疑上林姑娘了……”聲音越說越低,小丫頭搖頭似撥浪鼓,扯了個謊后很自然地從杌子上站起來,借著燒水的功夫就將茶壺抱著告退了。 云珠小心翼翼的模樣,一副主仆之間仿佛有什么說不得的秘事似的,佝僂著身子連連后退,直至出了廂房的院門,這才舒一口氣。 誰腦子有泡啊,天天給人做衣服穿。 尤其是主子們穿的,繡花和做工都是極繁雜的,虧得晴雯手巧,做完了寶玉和老太太的,還有功夫經(jīng)營自己的繡房,真真三頭六臂的強(qiáng)者。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