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想起她曾經(jīng)問過沈君琢的話:如何才能證明父親無罪? 沈君琢看了她好一陣子,終于開口道: “不用證明李大人無罪,只要證明丞相有罪就好。” 證明丞相有罪,天下人都知道他有罪,可天下人卻都拿他沒有辦法,就連官家都敢怒不敢言,不能動他。 這是一件多難的事啊,她聽了一時有些泄氣,可一夜之后她又鼓起了勇氣。若是因?yàn)楹ε缕D難就什么都不去做,眼睜睜看著親人們隱姓埋名,李氏一族從此凋零,不管她自己能過上什么樣的日子,她都會痛恨自己,懊悔一輩子。 就算是蚍蜉撼大樹,她也要試上一試。 丞相的罪狀很多都是明擺著的,官家不能動他,沈君琢不能動他,無非就是因?yàn)樗苈?lián)合大半個朝堂,若是動了他,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很容易引起整個朝堂的動蕩。 既是如此,舒窈將手中的一股絲線細(xì)細(xì)地分開,扯了一下,那被分開的細(xì)線很容易就斷成了兩截。她撂下絲線,讓人備了馬車,叫上任鏢頭,往一水間的后院里去了。 月明星稀,路上偶爾有那么一兩個行人,不在夜市街段的店鋪早已打了烊,偶爾有一兩個亮著燈趕工的,街道上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天氣熱了,馬車不再是四圍都遮得密不透風(fēng),而是用了輕薄的幔子掛在上面,風(fēng)一吹,那幔子能被吹起,層層疊疊地蕩漾起來,如同花瓣一般。 舒窈坐在車?yán)铮簧砟醒b,梳著高高的發(fā)髻,耳邊有微風(fēng),腦后的發(fā)絲被風(fēng)吹起,溫柔地飄蕩在夜色當(dāng)中。 任鏢頭駕車從來都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不疾不徐。馬蹄落在街道的青磚上,響起清脆的噠噠聲,車軸上足了油,倒是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這樣安靜溫暖的夜難免讓人有了暢談的欲*望,舒窈道: “還沒問過鏢頭,鏢頭是哪里人士?” 任鏢頭一手控著韁繩,一手撐著膝頭,一邊駕車一邊道: “我祖籍遼陽,家里祖上原也是農(nóng)戶,后來嫌種田實(shí)在沒個收益,就將那田產(chǎn)賣了,到城里尋個差事。不想祖父一不小心惹上了官司,家里傾家蕩產(chǎn)贖人,自此后一貧如洗。家父自幼就被送去武館習(xí)武,想著以后靠著這個能有個營生。后來就干起了走鏢的事,我也算是子承父業(yè)。” 舒窈哦了一聲,正想問他可有家室,就見迎面來了另一輛高大的馬車,馬車是敞篷,正中端坐著一人,一襲白色的道袍,在月光下被風(fēng)吹得輕輕鼓了起來。 兩輛馬車很快交錯而過,舒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沒想到在這里又遇到了劉國舅!她端坐在車?yán)铮€好馬車頂上有幔子,想必在這融融的月色下對面也看不清她。 劉國舅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那輛掛著白色幔子的馬車。這樣的馬車在這個季節(jié)很常見,世家子弟們、商家富戶們不愿意頂著大太陽出行,一般都會掛了幔子在敞篷的車上。 他不過是瞥了一眼,那當(dāng)中端坐著的公子身姿縹緲,墨發(fā)飛揚(yáng),他就有了想看清到底是何人的打算。原本他不該走這條路,卻讓車夫?qū)iT改了路線,迎著那輛馬車走了過來。 在錯身而過的一瞬間,有風(fēng)吹過,那層巒疊嶂的幔子如同一朵盛開的曇花,在夜色中一剎那間盛放出驚艷,而那車?yán)镒娜耍瑒t像九天神明一般,美的驚天動地,靜的一潭深淵,神圣不可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