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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孫小蠻微微猶豫，然后彎腰入內(nèi)。慶忌一扯轎簾的束繩，簾子放下，將他們擋在了車中。季孫小蠻立刻有些不自在起來，臉蛋上也浮起了一片嫣紅：“公子……有什么吩咐？”

    慶忌呵呵一笑，說道：“你倒蠻懂規(guī)矩，不過此時你雖在軍中，卻非戰(zhàn)時，不必時刻拘于軍禮，來，請坐。”

    在車中彎著腰的確很是難受，季孫小蠻略一遲疑，還是應(yīng)言在座席上坐了。她貼著另一側(cè)車窗，將半個屁股小心地挨上車座。慶忌將手?jǐn)n進(jìn)袖子，微笑道：“其實我沒甚么事，只是看你穿的單薄了些，站在車上秋風(fēng)拂面，實在有些寒冷，不妨坐在車內(nèi)與我同行吧。一路上大家聊聊天，也免得煩悶。”

    季孫小蠻睨了他一眼，微哼道：“公子對屬下都是這么關(guān)懷的嗎？”

    慶忌笑瞇瞇地道：“是，本公子對所有部屬都視若兄弟，何況我親自請來的季孫教習(xí)呢，呵呵，自然更要敬若上賓。”

    季孫小蠻眉尖一挑，說道：“我可不是你的兄弟，到你軍中來，只是想多一番新奇的體驗，等到魯國事情平息，我還是要離開的。”

    “那當(dāng)然，季孫小姐要來要去，悉聽尊便，慶忌是不會攔阻的。”

    季孫小蠻哼了一聲，咬了咬嘴唇，眼睛看著轎簾，目光閃動，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在想什么？”

    “你駐軍費(fèi)城，可是家主的意思？”

    “那么你以為呢？”慶忌一時摸不清她的小腦瓜里轉(zhuǎn)的是什么念頭，故而笑而不答。

    “你在那里秘密建軍，所圖當(dāng)然是大事，為什么卻要……卻要……”季孫小蠻說這話時前半句還是一臉的正氣，可提到一直掛在心里的那念頭時，卻覺得頗難啟齒，于是說話便期期艾艾起來。

    “卻怎么了”

    慶忌一臉笑意地看著季孫小蠻，讓季孫小蠻更覺窘迫，那話便怎么也問不下去了。

    “怎么不說話？”

    季孫小蠻咬咬牙，堵在嘴邊的那句話便沖口而出了：“你和成碧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慶忌微微一怔，猶豫片刻，方道：“我已經(jīng)說過了，你不會……不明白我和她到底算是一種什么關(guān)系吧？”

    季孫小蠻的臉蛋微微紅了起來，期期艾艾地道：“你只是……還是要……要……”

    慶忌正色道：“當(dāng)然不是露水姻緣。我喜歡女人，相信沒有一個男人不喜歡，但是我沒有玩弄女人的習(xí)慣，而成碧，盡管你瞧不起她，甚至不承認(rèn)她為季孫世家的付出，在你眼中她只是季孫世家的一個侍婢，從禮法上來說，也確實是這樣，但我卻很敬重她，她是個情真意切的女子，而不是渴求枕席之歡的蕩婦，那么我在接受她的時候，就決定了，只要我能活著，只要我能打回吳國去，我就會把她接去，讓她成為名正言順的我的女人。”

    季孫小蠻微微吁了口氣，臉上的神色輕松了些，但是眼神里還多了一份復(fù)雜難言的感覺，失望、惆悵、還是嫉妒？或許小小年紀(jì)的她還不會有那種情感，總之，輕松之余，似乎有些空空蕩蕩的。

    “為什么這么問？”

    季孫小蠻搖搖頭，然后轉(zhuǎn)向他，純稚的臉上有種與年齡不相稱的嚴(yán)肅和鄭重：“自從知道……母親對她作過的事情之后，我已經(jīng)不恨她了。不過……我身上流著季孫氏的血，弟弟年幼，我要對季孫氏負(fù)責(zé)。原來，我擔(dān)心她和家奴勾搭成殲，會出賣季孫氏的利益。即便是知道母親對不起她之后……”

    季孫小蠻停了停，道：“我回曲阜，是想找個適當(dāng)?shù)臋C(jī)會，以季孫子菲家族大小姐的身份向家主表明情況，把她凈身出戶，逐出家門。既然那人是你，既然你不是逢場作戲，不是看中了她掌握的財富而別有用心地接近她，好！我現(xiàn)在也給你一個承諾，把她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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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孫小蠻是季孫子菲正妻之女，身份高貴，而成碧則只是季家的一份私產(chǎn)。正常情形下，如果成碧夫人沒有子嗣，那么季孫子菲一死，季孫小蠻就是子菲家族的當(dāng)家人，成碧作為一個侍妾，季孫小蠻有權(quán)將她發(fā)賣于別人，或者再饋贈于別人為妾為婢。如果她是男人，只要她喜歡，她甚至可以把父親的這個侍妾收為己有，這也完全合乎禮法。

    盡管成碧生下了季孫子菲家族的唯一男丁，但是這個兒子不算是她的，名義上，季孫笙仍是艾氏正夫人的兒子。只不過因為與她有著血緣關(guān)系，因此她在季家的地位有些超然，然而根子上，她仍是季家一份可以隨意處置的私產(chǎn)，當(dāng)初季孫意如想要拉攏慶忌時，隨口便出個主意讓成碧色誘他，是因為在季孫意如眼里，同樣沒有把她當(dāng)成季孫氏的女人。

    她的親生兒子雖是季孫子菲家族未來的家主，但是如今她既然心有所屬，這個保護(hù)傘也就失去了效用，季孫小蠻在弟弟及冠成為季孫子菲家主前，是有權(quán)對她進(jìn)行處置的。她現(xiàn)在這樣說，實際上是對慶忌示好的一個表示，同時也是因為母親昔年的作為，對成碧作出的一種補(bǔ)償。

    然而，她那種高高在上的口吻，和始終把成碧當(dāng)成一件毫無讀力人格和尊嚴(yán)的貨物的認(rèn)知，卻讓慶忌聽了有些不愉快。但是他能理解季孫小蠻的好意，也知道季孫小蠻畢竟是生在長在這個時代的人，要改變她的看法，把成碧當(dāng)成一個和她平等的人看待，那是一件何等困難的事，她能做出這樣的表態(tài)，已是難能可貴。

    “你好象……并不開心？”季孫小蠻本以為他會喜出望外地道謝，沒想到他卻一臉沉默，不禁好奇地問。

    慶忌搖搖頭：“沒甚么，這些事……待我復(fù)吳之后再說吧，現(xiàn)在，我的心思都在明年三月的一戰(zhàn)上，這一戰(zhàn)如果失敗，什么都不必談起了。”

    他微微轉(zhuǎn)向季孫小蠻，柔聲道：“你是個好姑娘，心地善良，表面上的張牙舞爪，其實只是你保護(hù)自己的手段，實際上你沒有許多大家小姐的驕縱和蠻不講理。小艾，如果慶忌死于吳國之戰(zhàn)，還請你念在慶忌今曰之托，善待成碧。”

    季孫小蠻漲紅了臉，眼睛里水光瀲滟，她也不知道是因為慶忌看穿了她的本質(zhì)，還是因為慶忌說的復(fù)吳之路的兇險艱難，聽到他象托附后事似的安排，看到他難得露出的軟弱的一面……總之，她心里酸酸的，只想流淚。

    “別太擔(dān)心，以你的武勇，和魯衛(wèi)楚三軍之力，再加上你名正言順的吳王世子身份，伐吳未必不成呢。袁公是我魯國第一劍客，他的第一之名，可是沙場征戰(zhàn)中得來的，我是女子，雖然自幼習(xí)劍，限于先天休質(zhì)，也難得其精髓，可不是袁公的劍法不經(jīng)用。等到了艾城，我會把犀利的劍術(shù)悉心傳授于你的士卒，助你一臂之力。”

    季孫小蠻聲音柔柔的，一種女人本能的母姓情懷，使她此刻真的全心全意想要幫助慶忌了。

    “嗯！”慶忌瞟了她一眼，眼神中忽然露出一種戲謔之色。

    季孫小蠻一瞧見他似笑非笑的模樣，渾身就不自在。她往窗邊縮了縮，瞪起杏眼道：“你干嘛這樣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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