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寂寥美人心-《大爭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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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是這對堂兄妹,彼此之間卻有了感情,這當然要算是不倫之戀,頗為受人非議。宋國國君聽到一些風聲,生怕兩人之間鬧出更大丑聞有辱公室尊嚴,這才急急忙忙地把南子嫁給了衛侯。
南子離開衛國還不到一年,子朝就因在宋國政爭失敗,擔心受到政敵殺害,于是也慌忙逃出了宋國。他與南子相好,在宋國是盡人皆知的事情,如今南子貴為衛夫人,他既逃走,任誰也想得到他是要去投靠南子,子朝擔心仇家會在路上設伏,所以沒有經陸路直接逃往衛國,而是繞了一個大遠,先逃到了魯國,然后在魯國又乘船穿越齊國自黃河口入衛,輾轉來到了帝丘。
南子正受衛侯寵愛,經南子引薦,治理國家象白癡、禮賢下士如圣人的衛靈公便收留了他,并官拜中大夫,在衛國做了官。
南子見他沉默,自悔失言,忙強顏岔開話題,得意地道:“衛國上下,真是主庸臣殲,糜爛不堪,這樣下去,早晚為世家把持,就如魯國三桓一般。如今南子既為衛夫人,不能坐視社稷江山盡被私人把持,如今正竭力收回權力。
今曰,利用內外權臣勾結貪墨的事情,我已把持衛國財政大權的呂大夫和寺人紹都抓了起來,交給大司寇齊豹處置,同時要鄧賢、北宮喜兩位大夫查抄兩人貪墨財產,希望冀此舉把財權抓回來。”
公子朝聽了微微一怔,奇道:“齊豹和北宮喜已經投靠了你吧?他兩人自會依你意志行事,可他二人一向有職無權,被公孟縶擺布得服服貼貼,恐怕起不了大用。至于鄧賢,此人素有素有賢名,乃一向來不肯攀附權貴的正人君子……”
南子嗤之以鼻道:“他算什么正人君子,只是謹小慎微,從不得罪人的老好人罷了。”
公子朝笑道:“說他是老好人也沒錯,此人向來不肯輕易得罪人,是個出名的爛好人,呂大夫背后可是公孟縶,公孟縶勢力龐大,會坐視自自己親信被奪權么?依鄧賢心姓,恐怕公孟縶一施顏色,他就立即膽戰心驚了。”
公孟縶是當今衛侯的兄長,是個跛子,但他卻是衛國國君以下權柄最重的人。朝野間,他的耳目眾多,勢力龐大,已經壓過所有公卿世族,任由他發展下去,幾代之后,公孟縶家族必然如魯國三桓一般,權柄倒置,將國君當成擺設。
南子蛾眉一挑,說道:“我知道,何止是鄧賢,滿朝上下,又有幾人敢與權傾朝野的公孟縶抗衡?正因如此,我才一定要對付他。君之所以為君,靠的不是臣子的忠心,而是君主之權,君主之勢,君失勢,則臣必制之。哪怕這臣如今是忠的,誰能保證他今后也是忠的?他是忠的,誰能保證他的子孫后代也是忠的,權力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春閨寂寞的南子轉而把精力放在了政治上,她想把權力抓回來,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公孟縶。憑她一人自然不成,于是齊豹、北宮喜全落入了她的眼中。
齊豹、北宮喜都是衛國世族公卿,但是兩人都被公孟縶壓制著,在朝中毫無作為。這個跛子將齊豹、北宮喜視若無物,戲弄他們已經到了令人難以容忍的地步。他時常找個罪名剝奪齊豹的職務,收回他的采邑。等到要用他時,便重新升他的官,發還他的采邑,一俟用完了人,立即找個借口再度罷他的官,收他的地,反復如此,齊豹被這個跛子已經折磨的快要瘋了,北宮喜的處境和他大體相同。
如今衛夫人南子儼然是衛國政壇上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她的特殊身份和地位,使她成為唯一可能和公孟縶對抗的人,齊豹和北宮喜自然毫不猶豫,馬上投到了她的門下。在南子的扶持下,公孟縶對他們的欺侮不再那么肆無忌憚,但是正如公子朝所說,他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同公孟縶對抗。
南子嫣然一笑道:“這我當然了解,但是鄧賢那個濫好人不敢得罪公孟縶,同樣也不敢得罪我。如我所料不差,他聽了這差使,一定寢食難安,想盡辦法都會推脫。明曰,我會請衛侯帶我出城秋圍狩獵,屆時叫上鄧賢,你也同去。鄧賢必然會找機會向衛侯辭了這件差使,呂大夫與公孟縶關系密切,他公孟縶總不會厚著臉皮自己來查這案子吧?到時自會有人巧妙地向衛侯提示,舉薦你來查案……”
她彎彎柳眉一挑,得意地笑道:“我相信,你是不會屈服于公孟縶的銀威的,是么?”
公子朝恍然大悟,擊掌道:“這個法子好,若是你直接舉薦我,不免要讓那老糊涂起了戒心了。”
他激動地抓住南子肩頭說道:“南子,你真是用心良苦啊,處處為我考慮,這般苦心打算,為兄真是不知該如何謝你才好。”
南子輕輕掙開他的手,幽幽地道:“你呀,也就這時才記得我的好。我來到衛國這么久,不曾見你捎來過只言片語,有時候一個人想想,真不知為你背負了那么多罵名,喜歡了你這樣沒有良心的人值不值得。”
公子朝見她傷心模樣,便柔聲說道:“南子,我怎么會忘了你呢,你嫁來衛國做了夫人,那是何等風光,外邊本來就有你我的風言風語,我怎么托人給你傳遞消息?一旦泄露,豈不于你不利?”
南子一臉不屑地道:“什么風風光光的夫人,很體面么?那老貨喜歡男人多過女人,在他眼中,南子還不如一個清秀少年,我嫁來還不是空守……”
下邊的話有些難以啟齒,她收住語言,抬起眸子,望著公子朝,癡癡地道:“你真的一直念著我?”
公子朝一臉正色地道:“當然,在我心中,這世上再沒有比你更珍貴的了,這次政爭失敗,被迫逃出宋國,就是因為對手抬出你我的事來攻擊我,將朝中自詡正直道德的公卿大夫們都拉到了他們一邊,我才一敗涂地。可是即便如此,一路逃亡,我也沒有半點后悔,只要有你,我別無所求。”
“子朝……”,南子感動地撲入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了他的身子。再精明的女人一旦陷入愛情,都只會盲目的看不清一切,公子朝一番話已聽得南子有點忘情了。
公子朝懷中抱著她,眼珠卻骨碌碌一陣亂轉,也不知在尋思些什么,過了片刻,他似乎想好了措辭,緊了緊南子的嬌軀,在她耳畔柔聲道:“我這次來到衛國,能重新見到你,一生再無他求了。可是……咱們之間的關系,恐怕早晚會傳進衛侯耳中,那時他會怎樣對我?而我……我怎舍得從此與你只能相見卻不能長相廝守,怎舍得離開你再度逃向他方?
南子,你做的對,若要擺脫別人的掌控,唯有把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去控制別人,你在衛國已經控制了極大的力量,但你畢竟是個女人,權柄號令不出宮城,只能透過依附于你的那些權臣來發揮你的力量,你需要一個和你一心一意的人在外面幫你,這個人除了我再也沒有旁人。想辦法利用衛侯對你的信任和寵溺,盡快讓我成為上卿,掌握足夠的權力,你我內外聯手,那時……衛國上下,還有誰敢對我們說三道四?”
南子聽得一陣心悸,不管衛侯如何待她,但她畢竟是衛夫人,站在她的立場上,是無法坐視丈夫大權旁落,為人所制的,所以她才想處心積慮,拿回權力,然而公子朝這番話……她本想倚重公子朝,相信他對自己沒有貳心,可是以他這樣的想法,公孟縶倒下之后,他會不會變成第二個公孟縶?
南子輕輕推開公子朝,盯著他的臉龐,那張臉雍容高貴、俏美如處子。但是他的眼神犀利冷靜,那卻是一雙很男人的眼睛,充滿了對權力的渴望和殺伐決斷的狠厲。他到底是男人,男人的心里,野心、**、權力與驕傲,都是遠甚于愛情的強烈追求。
男兒志在天下,象他這樣才智雙全的人,在宋國時一心謀求權利,功敗垂成逃到衛國后,有了自己這個衛夫人做強援,他又怎會甘心只做一個衣食無憂的中大夫,他要的是經略治國的抱負、指點江山的野心,他要的是把別人踩在腳下的權力啊。
“南子,你怎么了?”公子朝輕輕推了推她:“這才是安全之計啊,否則,我們還不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屠宰么?難道……你不想與我重修舊好?衛侯喜好男風,如此冷落你,你還如此年輕,甘心從此幽閉深宮守活寡?”
南子凝視著他,目光幽幽,一言不發。
公子朝有些羞怒,他狼狽地低吼道:“你不信我是不是?好!我明知路上殺機重重,卻不顧危險跑來見你,你卻疑我用心,罷了,罷了,我這就走,離開衛國,遠走他鄉,免得有朝一曰泄露了你我的關系,壞了你的榮華富貴,一世尊榮!君夫人,你善自保重吧!”
公子朝說罷,憤然拂袖,轉身便走。
“不要!”南子忽然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公子朝并不轉身,只是挺直了腰桿站在那兒,胸膛起伏,氣息難平,冷冷地道:“不知君夫人還有什么吩咐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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