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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人道：“主上，今曰一早，季氏公子赴雅苑接了慶忌，同車駛往東城去了，屬下一路跟去，在城門外見季府懸尸懸賞，正在尋找認(rèn)識死去刺客的人，有一個賣菜的青年認(rèn)出那刺客是吳國館驛的御者，季孫公子大喜，立即與慶忌分道，隨他府上家將返回去了。卑下受命是監(jiān)視慶忌，所以舍了季孫公子，追著那慶忌出城，不想他驅(qū)車一路向東南而去，目標(biāo)方向當(dāng)是尼邱山，車前車后，十余武士護(hù)侍，那道條路荒涼，卑下不敢讓他發(fā)現(xiàn)，只得回來稟報。”

    孟孫子淵按捺不住道：“刺客是吳國館驛的人，這……怎么可能？就算吳人知道我們收留了慶忌，既未發(fā)兵、也不行文，便遣刺客行刺我等嗎？真是荒謬。”

    叔孫玉淡淡地道：“在你眼中荒謬，在天下人眼中未必荒謬。姬光能使一刺客而奪國，又使一刺客險除大患，為什么不能再使刺客對付你我？我魯國朝野士民皆如此想，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你想反駁，試問你能說明那吳國館驛的御者為何成為‘刺客’嗎？”

    孟孫子淵忿忿地哼了一聲，叔孫玉的目光又轉(zhuǎn)向另一人，點點頭道：“你有甚么消息？”

    那人抱拳道：“主上，卑下打聽到，季孫公子回府，未幾，便領(lǐng)一隊人馬去吳國館驛查抄驛館，拘押使節(jié)……”

    孟孫子淵一皺眉：“不管如何，持節(jié)者代表了吳國，就憑一具死尸，季孫氏便斷定是吳人主使嗎？”

    叔孫氏微微一笑：“季氏沒有這樣的魄力，如果我所料不差，必是陽虎與他那兒子季孫斯蠱惑，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反悔，不過他雖不殺吳使，怕也不會放了，必然派人赴吳國問責(zé)，搶占先機(jī)，這樣吳人一旦向我魯國索要慶忌時，他就可以拿吳使行刺的事來搪塞，拖延時間了。”

    孟孫氏恍然，叔孫玉又問：“就只這些消息嗎？”

    那人呆了呆，又道：“是，旁的……沒什么消息了。季孫公子把吳使關(guān)押起來之后，便驅(qū)車趕往東城去了。卑下一路跟隨，聽他與相識的公子說要去尼邱山下演練田獵之技。還與兩位朋友約定今晚去‘鶴鳴館’飲酒。哦，對了，還說他昨夜送與慶忌公子六個美人，慶忌公子一夜尋歡，連御六女，讓那六個從不愿入侍豪門的舞伎身心俱服，再也離不得他片刻，今曰一早他去接慶忌公子時還見那六個舞伎苦苦哀求，甘愿從此侍奉于……”

    叔孫玉聽到后面亂七八糟，沒有什么有用的話，把眉一皺，擺手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兩個家將連忙躬身退下，叔孫玉把眉一揚(yáng)，嘿地一笑，孟孫子淵氣悶不已，問道：“你笑甚么？”

    叔孫玉目光爍爍，沉吟著道：“我在想……昨夜的事，只是慶忌一人的主意呢，還是陽虎、季孫斯之流為了促使家主早下決心，所以與慶忌合謀，亦或就是季氏自己弄的一出好戲？城門發(fā)現(xiàn)刺客身份，乃吳國行人的御者，季氏之子又到處宣揚(yáng)慶忌昨夜一刻不曾離開府邸，只與他所送的六個女人尋歡……嘖嘖嘖，若非是我親生女兒對我所言，連我都要懷疑他昨夜是否真的來過了。”

    孟孫子淵瞿然變色，緊張地道：“子玉，如果季氏才是主謀，那就真的壞了。你我兩家合起來，也只勉強(qiáng)抵?jǐn)车淖∷绻侵髦\，說明他已下定決心，不惜與你我兩家決裂，也要相幫慶忌，出兵伐吳。如果讓他計成，我們大勢去矣，說不得，我們還是先下手為強(qiáng)吧！”

    叔孫玉眸光一閃，突地喜道：“啊！我想起來了，不會的，一定不是季氏的主意。昨夜慶忌前來，要我女兒轉(zhuǎn)述的話里，曾提到或借兵，或借城，還勸我與其阻撓，不如參予。嘿嘿，如果季氏已然決意助他，他何必留有余地，還來拉攏我呢？”

    孟孫子淵惑然道：“這小賊如此殲滑，不會是使計穩(wěn)住你么？”

    叔孫玉是聰明人，孟孫子淵姓情粗魯，心機(jī)倒談不上多少，可他隨口說出的一句話，聽在叔孫玉這足智多謀、又復(fù)多疑的人耳中，可不會簡單聽聽就算了，一件平平常常的事落入他這樣的人眼中，都能忖測出對方不知多少陰謀詭計，這種決定一家一族命運(yùn)的關(guān)鍵大事，他哪敢馬虎，所以越想越覺不安，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了。

    孟孫子淵雙手扶膝，目光炯然，只待叔孫玉同意，便拍案而起回去調(diào)兵，但叔孫玉沉吟半晌，眼中的殺氣漸漸收斂，垂目片刻，叔孫玉忽地抬頭，慢吞吞說道：“三桓內(nèi)戰(zhàn)，最好的結(jié)局，勝負(fù)各占一半。季氏門下人才濟(jì)濟(jì)，有陽虎、公山不狃、仲梁懷一眾豪杰，說起來他的勝算還要大些，況且……慶忌尚有三萬雄兵的話雖未必可信，但是萬余兵力應(yīng)是可能之事，我們?nèi)襞c季氏作戰(zhàn)，慶忌必助季氏，慶忌背后又有衛(wèi)國撐腰，如果季氏向衛(wèi)國借兵平亂，那時你我該如何是好？”

    孟孫子淵終究不如叔孫玉思慮周詳，聽他一說，臉上變色，那挺起的腰桿卻漸漸塌了下來。叔孫玉輕輕一嘆，蹙眉說道：“如今之計，不動刀兵而消彌禍患的唯一辦法，就是請國君還魯，而且要把他掌握在我們手中，這才是穩(wěn)妥之計，子淵兄，你以為如何？”

    孟孫子淵聽了他方才的分析，也不敢再一力主張動武了，畢竟，他的目的是存己，而不是與季氏偕亡，孟孫子淵思索良久，遲疑道：“但……君上肯回來嗎？而且，當(dāng)初逐君赴齊的，也有你我一份。我擔(dān)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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