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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聶內(nèi)心驚詫，他可不認(rèn)為始皇帝會被他胡編亂造的一句話給瞞過去，也不認(rèn)為他和始皇帝的私交好到了這般境地。

    身為貼身侍衛(wèi)，今日他敢無故敲暈甘羅，明日是不是就敢行刺始皇帝？

    看著始皇帝的眼神，蓋聶才明白了為什么。

    或許不敲暈，公子也無事。闌

    蓋聶心想。

    始皇帝眼中的信任，比他蓋聶藏在心中的信任還要多。

    始皇帝不是信蓋聶，而是信親弟嬴成蟜。

    “這些話，在我的預(yù)計中，至少還要五年之后才會說。但皇兄今年也不知怎了，非要我和他一起登高臺。

    “既然登上了這個臺子，那就提前說了罷。人生如意能有二三已是萬幸，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才是常態(tài)。皇兄，你逼的嘛。”

    嬴成蟜隨口說著，穿著內(nèi)里的一身白衣，和崇黑的秦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說的話也和這個天下格格不入。

    似乎是站著有些累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屈膝，雙臂抱著膝蓋。闌

    這個坐姿讓底下本就憤怒的民眾越發(fā)有些憤怒了。

    怎能坐下！

    應(yīng)為正坐！

    對天不敬！

    民眾們心中郁憤難平，紛紛在心中叫罵著。

    但是長久以來對貴族的敬畏，讓他們不會言說出來。

    秦人尚武，他們在內(nèi)心對高臺上的嬴成蟜很是憤滿，想要把嬴成蟜打下來。闌

    但秦人不傻，真要這么做了，以民沖撞始皇帝所屬意的秦二世，他們個人身死不連累三族，那都算始皇帝仁慈。

    群臣則紛紛去看始皇帝的臉色，發(fā)現(xiàn)始皇帝臉色依舊很是難看，他們就都沉默了。

    始皇帝臉色剛才就這么難看，這么久過去了還是這么難看，也沒有說要阻止嬴成蟜的意思。

    “你們或許不清楚我是誰，不熟悉嬴成蟜這個名字，但你們一定熟悉屯留之恥。那場仗是我打的，我就是咸陽最惡毒罵人話——‘汝子類王弟’中的‘王弟’，大秦長安君嬴成蟜。”

    原來是你！屯留之恥！讓我大秦蒙羞的那個恥辱！

    陛下為何會帶這個恥辱上高臺，而不帶長公子？

    還不趕緊滾下來，不要在上面褻瀆神靈，褻瀆皇天后土！闌

    民眾的眼中多出了滿滿的鄙夷，仇恨神色。

    屯留之恥，是秦國近百年來的最大恥辱，為所有秦人引以為恥。

    他們想不通，為什么給大秦造成如此恥辱的嬴成蟜，不但不以為恥，還好像反以為榮。

    能夠在高臺上高談闊論，大放厥詞。

    群眾和民眾反應(yīng)不同。

    他們沒有鄙夷，仇恨，而是疑惑不解——長安君說這個做甚？

    在嬴成蟜沒有展現(xiàn)勢力，實(shí)力時，群臣可以和民眾一般，因?yàn)橥土糁異u而嘲諷，排斥嬴成蟜。闌

    但當(dāng)嬴成蟜在眾人面前力挫太后，被始皇帝任命為相邦，國尉后。

    當(dāng)初不可接受的屯留之恥，就自動變成了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足掛懷，長安君可千萬不要在意喲。

    屁股決定思維。

    位置決定行事。

    高臺上，勁風(fēng)呼嘯。

    似乎天看嬴成蟜說不出什么新奇事物，終于發(fā)怒。

    嬴成蟜抬起頭，哂笑。闌

    現(xiàn)在才來，晚了，給你機(jī)會你也不中用啊。

    低頭看著呈現(xiàn)少許雜亂的百姓。

    這樣子說，你們就知道我是誰了，我的話就能在你們腦海留下更深刻的印象，這就是種子。

    “我四歲時，曾與祖父說要追求平等，追求自由，要建立一個以民為主的國家。”

    嘩～

    群臣嘩變。

    就算是始皇帝的不作為，也不能將他們心中的震撼，憤怒盡數(shù)壓住。闌

    “這豎子知不知道他在說什么？郎官還不把這豎子趕下來！”

    “讓這個豎子在上面丟人乎？一次屯留兵敗還不夠他恥辱乎！”

    “長安君是接觸了楚墨乎？怎能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

    “……”

    洶涌的浪潮在臺下翻騰沸滾，直沖到三丈高的高臺，被雙手抱膝的嬴成蟜攔住。

    大多民眾神色，沒有因?yàn)檫@一句話有絲毫變化，還是那么憤怒，鄙夷，驚恐……他們根本聽不懂嬴成蟜在說什么。

    讓他們這一群只知道耕地，打仗，嚴(yán)格遵循秦律行事，大多都不識字的大老粗理解嬴成蟜的話，實(shí)在是有些困難。闌

    老秦人從不饒舌。

    一是老秦人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開干。

    二是老秦人文化基礎(chǔ)差，說不出一二三。

    但總有那么一小部分，習(xí)了簡體字，知道些以前不知道事情的。

    這部分人，表現(xiàn)得比不識字的廣大民眾還要憤怒，還要鄙夷，還要驚恐。

    我識字學(xué)習(xí)，就是為了成為貴族。

    要高高在上，對他人有生殺予奪之權(quán)。闌

    你要平等，你要自由，那我所學(xué)何用？

    這部分人已經(jīng)脫離了填飽肚子的階段，到了追求財富權(quán)勢的階段。

    他們堅信，他們憑借自身的努力，一定可以逆天改命。

    他們覺得自己能成為白起，成為張儀，最差也能成為個將軍——每個人在拼搏前都覺得自己會是那個幸運(yùn)兒。

    但實(shí)際上，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只能成為一具枯骨，一將功成萬骨枯中的枯骨。

    但在沒有成為枯骨前，他們不會對嬴成蟜這種變法之人心存感激，只會滿懷怨恨，最溫和的態(tài)度也是埋怨嬴成蟜多管閑事。

    如果把秦國比喻成一個熱門游戲，那么嬴成蟜就是要大改游戲的人。闌

    貴族是高玩，極少數(shù)民眾看過了高玩攻略，大多民眾過了新手教程。

    高玩在游戲里呼風(fēng)喚雨，不會想嬴成蟜大改游戲。

    看完高玩攻略的玩家領(lǐng)先大部分玩家一步，也不會想嬴成蟜大改游戲。

    過了新手教程的玩家自覺熟悉了這個游戲，同樣不會想嬴成蟜大改游戲。

    什么時候玩家會支持嬴成蟜大改游戲呢？

    在這個熱門游戲不再熱門，策劃集體擺爛，皮膚一天一出，氪金可以吊打一切的時候。

    一個游戲，最廣大的受眾一定是普通玩家而不是氪金玩家。闌

    一個普通游戲，普通玩家玩不下去了可以退游，尋找下一個游戲。

    而在秦國這款當(dāng)下游戲，百姓玩不下去了，想要退游只有死。

    不想死，就要支持嬴成蟜大改。

    這就是變法，這就是改革，這就是革命。

    而現(xiàn)在的秦朝，遠(yuǎn)遠(yuǎn)沒到那個時候，百姓還玩的很嗨。

    而在這種情況下，嬴成蟜想要變法，想要改革，想要革命，就是與整個天下為敵。

    因?yàn)闅v史上的每一次成功的變法，改革，革命，都是圖求生存，而不是變得更好。闌

    嬴成蟜清楚這些。

    所以當(dāng)身下那些越發(fā)洶涌的驚濤駭浪一次又一次勐烈擊打過來時，他沒有覺得沮喪，沒有覺得傷心，只有坦然。

    本來不就該是這樣的嗎？

    “哈哈哈哈！”

    嬴成蟜大笑著，一手繼續(xù)抱著膝蓋，一手指著下面的所有人。

    “我覺得你們就像是中了怪獸齊杰拉的病毒，需要我這個迪迦奧特曼來拯救你們！”

    這句話自然是沒有人聽的懂的。闌

    但那聲音中的猖狂，肆意，卻是不需要明晰句意就能明白的。

    大多百姓越發(fā)憤怒了——他們想著你這個恥辱有什么資格輕視我們！

    少數(shù)百姓越發(fā)憤怒了——他們想著你不就是投個好胎？我要是陛下弟弟我現(xiàn)在比你強(qiáng)！

    文武百官越發(fā)憤怒了——你這豎子是王弟，又是國尉，相邦，還深受陛下信任，還是下一任秦二世。你就是最尊貴的王，你為何要自降身份和卑賤的民為伍！

    如果文武百官中有穿越者，此刻腦中一定會想到一句話——陛下因何造反？

    “聒噪。”

    在嬴成蟜持續(xù)不斷的大笑聲中，一個威嚴(yán)沉重的聲音響起，傳遍了全場。闌

    這個聲音并不大，但它的出現(xiàn)，讓本來已經(jīng)波濤洶涌的人潮瞬間平息。

    風(fēng)再大，也不能讓這片再起一個波浪，再生一個波紋。

    這個聲音的主人，是這個世上唯一能夠見到的神——始皇帝。

    秦國敬之如神。

    六國畏之如神。

    嬴成蟜停止大笑，扭頭一看，始皇帝已來到高臺上，距離他還有七八步遠(yuǎn)。

    “皇兄是來阻止我的乎？”闌

    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只要他這個時候站在這個高臺上，能夠阻止他的就只有一個人——始皇帝。

    這個高臺是秦國蠟祭專用，與天，地，神，鬼溝通的高臺。

    祭天沒有完事，只有秦君能立在高臺上。

    如果有他人敢沖上來阻止他，那他的目的就達(dá)到了——只要有一個非秦君人登上高臺，高臺就會失去神圣性。

    “那要看你接下去還要說甚！”始皇帝冷哼一聲，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嬴成蟜身邊。

    兩人的言語被神力加持，高臺下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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