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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青沉默點頭。

    “那就有問題了，你來救我性命，是因為之前欠我的，可現(xiàn)在你沒救下我性命……”施大海正色道，“別管你殺了幾個人，沒救下我的命，你就還是欠我的，債還沒還掉，是也不是？”

    吳青遲疑著，沉吟片刻，再度點頭。

    施大海剛想笑出來，卻是連連咳嗽，好半天才理順了氣，“咳咳，那你欠我的，得還。”

    “怎么還？”吳青干脆反問。

    施大海眼睛緊盯著吳青一眨不眨，“我要你以后，善字為先，俠義當(dāng)頭……”

    吳青萬萬沒想到，施大海繞了這么大一通，是為了這事。

    他腦海里好像一道火星子炸開，外表卻低頭不聲不響，好半天才咧開嘴，笑道，

    “你這是要害我?！?

    “我這是要幫你?！?

    吳青聲音沙啞，“性子就這樣了，改不了了?！?

    施大海哼了一聲，“什么時候叫你改了？我沒覺得這么點恩能叫你改性子。你只要做事這么做就行了，這是你欠我的。”

    “我聽說你還有個老父親，你一死，沒人照顧……換個要求？”

    “不換了，就這個?！笔┐蠛Ｒ豢谝?。

    吳青長嘆一口氣，問出了長久以來的疑惑，

    “你是南余叁英斷松手施海不？為什么改名施大海？”

    明明吳青沒什么多余的表示，施大海卻笑了，吳青看人不準(zhǔn)，他施大海，看的可準(zhǔn)了，但下意識不想對吳青問的這件事置評，輕微的搖搖頭，

    “懶得說，沒勁。”

    但這個中年男人沸血上涌，腦子已經(jīng)有點亂了，

    “年輕時，想做撲爐蛾，一心想奔光明，結(jié)果只是撞窗戶紙的蒼蠅，結(jié)果自然是落在了沾蒼蠅的膠紙上。我以前，不喝酒的……”

    …………

    這個以前是一九零七年，十年前。

    再往前叁年，一九零四年，和所有忘乎所以的年輕人一樣，聲名鵲起的斷松手，眼里蒙了沙。

    他不知道鏢局規(guī)模日漸萎縮，乃是因為時局，那時已經(jīng)是火車穿墳過墓，破壞風(fēng)水的時代了。聽說還有人要殺皇帝的頭呢！

    他只認(rèn)一樣，他家祖?zhèn)鞯氖┦乡S局，日漸沒落，是他爹經(jīng)營不善！

    換他來，鏢局肯定興旺。

    但他爹看不起這小子，不肯讓這小子一展拳腳不說，還執(zhí)意要把鏢局改一半的飯莊子。

    年輕的斷松手跑出了家門，游歷江湖，行俠仗義，他連同赤螳螂周治紅、錦衣太保高世華，一起博得了一個南余叁英的美譽(yù)。

    叁年的時間，他武藝漲了，見識漲了，覺得老爹該把鏢局交給自己了。他回余江了。

    施家鏢局前，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他一打聽，隔壁縣的一家鏢局來挑自己的老爹。當(dāng)時的施家鏢局大鏢頭。

    雙方簽下關(guān)書，輸者退出鏢業(yè)，好讓贏者茍延殘喘。

    年輕的斷松手哪能忍？這不得好好教訓(xùn)上門踢館的賊膽子？這不得好好揚(yáng)一下自己的名聲？這不得挽救自家鏢局于危難，好讓老爹直接把鏢局交給自己？

    如果就這樣，就好了。沒有如果。

    摩拳擦掌的斷松手忽然愣了，他忽然想起來，他爹，又臭又硬的……這么又臭又硬的老頭子，真的會把鏢局交給自己？

    恐怕……不會。

    叁年前的沙子，又蒙了他的眼睛，他帶著這層沙子，看著他爹在擂臺上和人對躬，看著他爹占了上風(fēng)，看著他爹落了下風(fēng)，也看著他爹，被人踢斷了腿……

    他才沖上擂臺，“休傷我爹！”

    只一拳，打翻了他爹打不過的對手。

    往后，所有人都知道，他斷松手，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比老鏢頭要強(qiáng)，他如愿以償?shù)睦^承了祖?zhèn)鞯氖┘溢S局。

    直到，一張黑白相片的出現(xiàn)。有人把他在擂臺茶樓上等待的模樣，拍了下來，登上了報紙……

    “這是一個連他爹都能賣的人。”

    水東一家小鏢局還撐到了兩個月前，原主去當(dāng)學(xué)徒。

    而余江最大的施家鏢局，卻在十年前，徹底沒了。

    …………

    施大海的呢喃，不止舊事，還有未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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