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即將被揭穿的窘迫和擔憂猶如森林里星星點點的火光,微風輕輕拂過便足以燎原,將她的理智徹底吞噬、摧毀,顏南枝輾轉反側了整夜,始終沒有能夠成功入睡。 第二天,窗外黑壓壓的云層里才堪堪透出點點光亮的時候,顏南枝便起了身,動作輕緩地從病床旁的鐵柜里取出落了層薄薄的灰的化妝品盒后,轉身推開廁所的門,走了進去。 雙手撐在洗手臺的兩側,她抬頭看向鏡中那張在短短一夜之間卻像是蒼老了快二十歲的臉,胸膛微微起伏著,無聲地嘆了口氣。 用化妝品遮蓋住眼下濃重的烏青,顏南枝隨手將長發挽起。 照例為顏大勇準備好早餐,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將他喚醒,陪著他說了些生活中的小趣事,等到他又睡去后,顏南枝才站起身,輕聲離開了病房。 顏大勇大病初愈,身體的各項數據指標雖然勉強穩定了下來,但因為昏迷的時間太久,導致了身體所需要的營養成分嚴重缺失,他似乎總是疲乏得很,一天的二十四小時里,大約有十六個小時左右都是睡著的,正是因為這樣,顏南枝才生出了去兼職護工的想法。 顏南枝緩步走進喻柔的病房。 房間里很黑,她也沒有開燈。 喻林辰給她的那些資料,她昨夜睡不著的時候,反復閱讀了好幾遍。 資料上顯示,喻柔的皮膚很敏感,是僅僅被并不怎么耀眼的陽光曬過,都會渾身起紅疹的程度,所以她向來不喜歡陽光,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常年都沒怎么得見陽光的原因,她的眼睛變得對亮光特別的排斥,連最常見的白熾燈的燈光都看不了。 喻林辰也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她的喜好。 他特意將病房里面的薄紗簾更換成了能遮陽的厚重布料材質的窗簾,窗外的陽光照不進來,病房里黑漆漆的,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霉味。 顏南枝的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蹙。 但她很快適應。 她小心翼翼地拉動病房的門,特意留下了一絲絲的縫隙,讓走廊上的光能夠順著門縫擠進來,勉強地照亮她眼前的路。 半摸著黑,顏南枝幾乎是挪著步子在動。 緩步走到喻柔的病床邊,她抬起手,在空氣中劃拉了半天后才摸索著椅子坐下。 伸手觸及到病床上的喻柔的皮膚的瞬間,她猛地收回手。 那是一雙…… 幾乎不敢去觸碰的手。 喻柔被確診為植物人已經兩年,也就是說,她在這張床上已經躺了兩年。 無法活動,無法攝入食物…… 血管因長時間的壓迫而堵塞,血液無法順暢地流經全身,所以導致了她四肢的冰涼;靠著營養液茍延殘喘地活著,導致她的身體只能攝入必需的元素,所以她骨瘦如柴。 要是顏大勇沒有被喚醒的話,是不是也會…… 顏南枝將心頭用上來的情緒給壓了下去,她熟練地按摩著喻柔僵硬的身體,一邊按摩,一邊自顧自地哼唱起喻柔喜歡的曲調,病房外的人聽到聲音,身形一怔,搭在門把上的手緩慢滑落,轉過身,雙手插兜,倚靠在冰冷的白墻邊,仰起頭,閉著眼,性感的喉結不安分地上下滾動著。 褲兜里的手機明顯地震動了一下。 男人拿出手機,看著鎖屏界面上彈出來的信息,【喻總,事情已辦妥,今晚的酒會必定會打宋京平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