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她會睜著眼,看到這座城被一把荒火燒化的那一天。 瑞初趕回京時已是臘月了,走水路要看風(fēng)向,她不敢在這種事情上賭,便干脆一路快馬回京,扈從行囊都被甩在身后,只有兩名擅騎的侍衛(wèi)騎快馬跟隨護(hù)衛(wèi)。 太后的情況還算穩(wěn)定——如果持續(xù)不好也是一種穩(wěn)定的話。 在瑞初的書信飛鴿傳回時,踏雪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敏若算著一路快馬從江寧回京的路程,心中雖已有了底,到底還是悄悄揣有幾分期盼——沒準(zhǔn)瞎貓碰上死耗子,就讓瑞初趕上了呢? 去年醫(yī)生便告訴敏若,踏雪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間,可踏雪不還是看到了今年的雪嗎? 守著一日比一日旺的炭火,敏若抱著最后的期待等一個奇跡。 至少,有始有終吧?瑞初將踏雪抱來敏若身邊,如今要送走踏雪,瑞初未曾回來也算了,既然瑞初已在回來的路上,總要讓她再看一眼。 看看被她送到敏若身邊,陪了敏若近二十年的小朋友,已經(jīng)盡完職責(zé)了。 又要告訴瑞初,這開篇,要走到尾聲了。 踏雪要死了,太后不好了,康熙的身子也遠(yuǎn)遠(yuǎn)不如從前康健。 今年已是康熙五十六年。 敏若無法告訴瑞初康熙朝共有多少年,便只能以時光、生命的流逝來提醒瑞初。 她、她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了。 在瑞初的計(jì)劃里,或許將下一朝也算得分明,但敏若難道能告訴她,你那四哥也只做了十三年皇帝嗎? 時間從來不等人。 可惜踏雪這回沒賞敏若這個臉。 臘月里難得的艷陽天,它早上起來吃了一小碟蒸魚,烏希哈親自蒸的,將魚刺挑得干干凈凈,一小碗凈白松軟的魚肉蒸出來白生生好看得緊,踏雪用舌頭一點(diǎn)點(diǎn)舔舐著,難得賞臉,竟然吃了個干凈。 它很久沒有食欲這樣好的時候了,烏希哈本應(yīng)開心的,這會瞧著,卻不受控制地眼睛發(fā)酸,怕在敏若跟前哭令她傷心,干脆背過臉跑了出去。 踏雪吃完魚肉,又輕輕舔舔敏若的手指,敏若拿帕子給它擦嘴擦臉,又輕輕戳了一下它的眉心,“小時候就該看出你是個懶胚子,如今還熊人,連臉都不自己洗了。” 踏雪被她罵了也不生氣——大約是沒聽懂的,它用臉蹭蹭敏若的手指,敏若便又不忍說它了。 踏雪趴在敏若懷里,一雙眼兒圓圓的,干凈得真好似一捧雪似的,哪怕長在這世上最骯臟的地方,也沒能染臟這雙眼睛半分。 生在這世上,能做一只不必分善或惡,不必細(xì)究自己究竟算有情無情的貓,大約也是一種幸福。 殿外風(fēng)雪連天,殿里,踏雪探著頭伸爪子想要去勾桌上的碗蓮,爪子伸到一半,似乎力氣不夠了,沒等敏若抱起它幫它一把,它就又縮了一會來,趴在敏若懷里舔舔毛,又舔舔敏若的手,蹭著敏若的手背低低叫了兩聲,動作很輕,聲音也很微弱。 敏若抱緊了踏雪,怔怔望著炕桌上潔白無暇,不染塵土的碗蓮,半晌,眼眶終于一熱。 她說,“瑞初怎么還沒回來?” 其實(shí)以腳程算,就在這兩日了。 蘭杜不敢答言,敏若怔怔坐了半晌,顫著手最后一次輕撫踏雪的皮毛,“可惜了,她見不到你了。這十幾年,多謝你陪我。” 關(guān)于踏雪的身后事,敏若早已做好了抉擇。 她不想將踏雪葬在宮里,宮中風(fēng)言風(fēng)語如何且不論,這地方她也待不了多久了,她都要走了,又怎么忍心將踏雪孤零零地,埋在這臟地方。 莊子附近的山頭有一片桃花林,春天梅花開得很盛,秋天的桃子很甜,在山巔上視野開闊,能夠看出很遠(yuǎn)很遠(yuǎn)去。 那是個好地方,敏若很喜歡。 她悄悄在那給自己劃了一處長眠之所,如今,可以勉強(qiáng)叫踏雪先住上替她感受感受。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