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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成舟拿出了水泥，此為一大功。而小小年紀(jì)能有條有理地細(xì)數(shù)天下水脈，提出并不荒唐的治水想法，多少證明了她在這些方面的天分。

    看在功勞和天資上，他大可以讓靳成舟去實地學(xué)習(xí)一番。

    靳成舟做的《治水疏略》在康熙案頭待了一日，康熙從頭到尾翻過，看完了，談不上信或不信，少年人輕狂嘛，總愛夸大筆上結(jié)果，但有些事，做了才知道究竟如何。

    他當(dāng)然不可能冒著失敗的風(fēng)險直接叫靳成舟去參與治河——除非敏若穿越回前世那個世界，批發(fā)十斤蠱蟲回來給康熙下藥，不然絕無此種可能。

    但有容慈、靜彤、瑞初、舒窈……許多例子在先，康熙愿意給成舟一個去實地觀摩學(xué)習(xí)、累積經(jīng)驗的機(jī)會。

    只是個女子罷了。

    江南百姓能為靳輔修祠，靳家子過去了立刻聲望不凡，但靳家女……總是會為他人婦的。

    若去江南之前已為他人婦，那就更不足為慮了。

    就是這機(jī)會要怎么安排，才不會引起太大的波瀾呢？

    康熙摸著下巴盤算著，他一時半刻還想不到賣兒子身上，書芳的引導(dǎo)措施本來都蓄勢待發(fā)了，忽然有人橫空出世，幫助康熙想到了。

    這位大善人——總歸是讓敏若頗為無語的。

    而蓁蓁則惱得頭發(fā)絲都快立起來，手指尖輕顫，又氣又惱，眼圈發(fā)紅：“讓成舟去給胤禎做側(cè)福晉，她是怎么想出來的？她怎么能開得了口？！”

    水泥橫空出世，靳家女之名在京師大振，她所做的《治水疏略》也傳出兩本去，因多半是靳家故交，也都是蓁蓁篩選過的人，暫時倒是沒出現(xiàn)什么不好的言論，大多還是贊許夸獎的。

    成舟的年齡擺在那里，她就算寫得狗屁不通似乎也不是什么罪過——頂多被人念一句有辱門楣罷了。而她的文字頗為端穩(wěn)，行文間毫不見急躁，細(xì)細(xì)讀來似乎還頗有可行之處，在讀者對她本身就抱有善意的前提下，當(dāng)然會引來夸贊。

    甚至有人說她是“虎祖無犬孫”，敏若聽到后愣了一會，竟然沒分析出來這究竟是真心實意的夸贊和嘲諷。

    畢竟這年月，大多數(shù)文人還是很講究文雅的，贊人家晚輩后生也要贊得引經(jīng)據(jù)典，引的典籍愈風(fēng)雅、愈高深、愈少有人懂，就說明他水平越高。

    通俗些的當(dāng)然也有，虎父無犬子還算過得去，但引來一個“虎祖無犬孫”，好像多少有些輕視嘲諷的意思在里面。

    好在目前異聲尚少，眾人不知康熙心里的打算，更多人只將成舟當(dāng)做一個尋常才女，稱贊兩句，便不再留心。

    但這也并不影響成舟的聲名在京師中愈傳愈高，水泥之功是人肉眼可見的，無論用在水利、軍防還是尋常鋪路一類民生，都會成效喜人。

    京中出了一位有如此聲名能耐、又出自大家的閨秀，各家的命婦都將目光放去想要聘為自家兒媳，宮中有人動心，似乎也不足為奇。

    ……此處省略被氣得胡言亂語的蓁蓁。

    敏若盯著小茶爐滾了，便伸手去提起來添茶，蓁蓁不斷做著深呼吸，情緒冷靜下來一些，卻還是被氣笑了，咬著牙陳詞總結(jié)，“可真是我的好、額、娘、啊！”

    “好了五姐，你在這氣有什么用？皇父想用成舟，也無扶持十四哥之意，怎么可能應(yīng)德妃娘娘之求將成舟賜給十四哥做側(cè)福晉？”舒窈道：“你有在這急的功夫，不如出宮去聯(lián)絡(luò)十哥，防范朝中有人借此機(jī)會趁亂生事，想要順?biāo)浦蹨缌私疫@‘東山再起’的機(jī)會。當(dāng)年靳文襄公老大人，樹敵不少吧？”

    蓁蓁一下清醒過來，從氣惱中抽身，下意識順著舒窈的話思考起來，想了一會覺著不不對勁，目露訝然之色看向舒窈，“你今日……抽風(fēng)了？”

    這種事情竟然分析得有條有理頗有道理，還能想到當(dāng)年靳輔在朝中的政敵——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1？

    蓁蓁喃喃道：“難道訂個婚，還能打通任督二脈？那我……”

    舒窈連忙道：“誒誒誒，五姐你可別想了，五姐夫再帶著知春和成端到我府前哭去。”

    敏若唇角微揚(yáng)，蓁蓁訕訕道：“不至于。……你這分析倒是頗為精辟……雅南與你說的？”

    舒窈道：“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嗎？”

    蓁蓁想了一會，道：“咱們倆的腦子……”

    她本來想說半斤八兩，跟姐姐們、瑞初、雅南她們沒法比，話到口邊又使勁咽了回去，想想人活一口氣，便厚著臉皮道：“我自認(rèn)還是稍微比你好上一點的。”

    若從文科與政治頭腦來看，蓁蓁這個說法倒是不錯。

    舒窈干脆不掙扎了，直接道：“十一姐一回京，我立刻感覺我的腦袋都聰明了。”

    蓁蓁放聲大笑，原本沉悶煩躁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指著她連道：“這話真該叫雅南聽聽。”

    雅南是為了護(hù)送靜彤遞送至喀爾喀部的軍防要圖，才借探親問安之名攜額駙回京的，這一路來行程頗為張揚(yáng)，反而容易讓人燈下黑。

    羅剎國覬覦土地的狼子野心令康熙煩心，而他們想要繞過靜彤鼓動支持小策凌敦多布攻占藏地的想法更令康熙震怒。

    他一面督促舒窈加緊對火器的研究，一面與心腹臣工商議此事，已寫完了給靜彤的回信，也做下了諸多布置。

    ——此刻水泥橫空出世，可謂占據(jù)了天時。

    雖然被別國覬覦領(lǐng)土、甚至將要付諸行動這種天時無論敏若、蓁蓁還是潔芳、成舟都不大想要。

    但事已如此，這一次的開局，確實對成舟有利。

    雅南將要帶著回信啟程返回蒙古，走之前正趕上這一樁事，便與舒窈細(xì)細(xì)分析了一番，既是想要借此機(jī)會培養(yǎng)一下舒窈的政治嗅覺，也是要借著舒窈的口，將這話說給蓁蓁聽。

    雖然她們年歲小，從前與這個五姐并沒有十分親近，但她出嫁后，眾姊妹中便唯有這個五姐與舒窈同在京中，以舒窈的性子，自然很快會和蓁蓁熟悉親近起來。

    然后這些話自然也會傳到蓁蓁耳朵里。

    提醒蓁蓁一把，雅南并沒打算以此居功，也是為了幫舒窈賣蓁蓁個好——留在京中的唯此兩姊妹，舒窈與蓁蓁又即將成為堂妯娌，關(guān)系處得親密些絕沒有壞處。

    她久在蒙古，畢竟距離遙遠(yuǎn)，與舒窈通信的頻率也不算十分頻繁，哪里能料到蓁蓁對舒窈的了解程度已經(jīng)到了連舒窈肚子里有幾兩墨水都摸得清清楚楚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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