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人事已盡, 敏若籌謀過太多次,成功過太多次,也失敗過太多次, 早就學會了排解自己的心情,對許多事情不報以太大希望、投以太多關注。 因而隨后的一段日子她過得頗為安適, 宮中天氣漸涼, 永壽宮有六七口專為暖鍋、涮鍋打造的鍋,有黃銅的, 也有琺瑯彩的,敏若帶著阿娜日她們吃了一輪,方滿意收手——主要是怕中年痛風。 畢竟上了年紀了,不認輸不行。 最后一頓野雞鍋子吃完,阿娜日絮叨著想吃烤魚, 敏若也惦記庫房里的鐵板鍋, 蘭杜勸道:“娘娘們歇幾日,等過幾日進了好鮮魚,就叫烏希哈烹制。” 阿娜日不住點頭,幾人閑話兩句, 話題不知怎的就扯到烏雅妃身上,許是因為她近幾日比較活躍的緣故。 書芳淡淡道:“她自失勢后,便不愿見我與榮妃等人,昨日在御花園中見到,她氣色容顏較當年不減。” 在烏雅妃這個年紀, 是很難得的了。 她畢竟在宮中經營多年,雖然麾下如今稱得上 “眾叛親離”,但弄些養護容顏的東西是不難的。 但如今這年歲與時局之下,還要小心保養自己的容顏, 以防自己的優勢有損,也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 。 “女子保養容顏,究竟應是為了取悅男人,還是取悅自己?”阿娜日眼中是真切的茫然,書芳輕輕搖了搖頭。 黛瀾平靜道:“多言數窮,不如守中。1” “這也能用在這?”敏若愣了一下,然后輕笑一聲,“倒也有些合宜。不過站在烏雅殊蘭這個位子上,不進則退,她只能咬著牙往前,不然難道心甘情愿地閉門守著那朱強綠瓦清寂余生?她是不會甘愿的。” 黛瀾一時默默,道:“執貪嗔妄,害人不淺。” 因為有野心,所以要抓住自己的一切,不能讓自己的牌面有分毫減損。 以色侍人,為得到的不僅僅是帝王的榮寵,更是榮充到來之后附加的權勢與榮耀。 而之所以選擇以色侍人,是因為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或者說,從始至終,在這座皇宮里,想要往上爬,大多數的人,都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見她側頭,神情淡淡地落下一顆棋子,雖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書芳幾人還是默契地繞開這件事,開始下一個話題。 書芳嗅著殿中的淡香,笑道:“今日焚的什么香?從前好似沒聞到過。” 是一股極清幽淺淡的香氣,在這秋日里焚起似乎有些顯得冷寂了,但又莫名合這時節。 敏若偶爾風雅起來,也愛合著時令調些香,春日的清雅綿綿,夏日的熱鬧辛辣,秋日清幽冷沁,冬日寒沁心脾——但這類香一般只會在她作畫撫琴時短暫地點上一會,做附庸風雅之用。 無他,除了春天之外,另外幾個季節那香點起來都挺沖人。 書芳越留了心細細嗅聞,越覺著奇怪,道:“怪哉,往歲分明不是這個滋味。” “新調的,不錯吧?”敏若笑吟吟道。 書芳提起了心,黛瀾也看了過來——多是疑心她是不是受了什么打擊,情緒悵然蒼涼,才合了這個時令,忽然起興調香。 敏若無奈道:“你們都想什么呢!” 她自顧呷了口熱茶,悠悠道:“我就是覺著,應該調一種新香了。” 在給舒窈爭取到進入火器作坊的機會之后。 她覺得,應該調一爐,最合這時節的,也為這天地河山之秋做挽聯的香。 希望這爐香在她此生閉眼前能再焚起一回,那樣她才能順理成章地,再調一爐新的春意。 以紀念這日月山河,嶄新的好時光。 她曾會彈一點國際歌——奶奶教的,不過時隔多年,如今譜子也忘了不少 ,口中倒還能隱約哼出調子來。 眼下,那支曲子尚未問世,哪怕能讓她再聽一遍的機會,她似乎也只能容忍自己彈出來的“丑調子”了。 學藝不精,實在懊惱,可惜后悔也來不及了。 書芳一時茫然,好一會才道:“沒氣就好。這些孩子們一個個長大了,都是要走的,轉眼皇上又在議雅南的婚事,再過兩年,舒窈也要走了。” 阿娜日拿銀簽子叮叮當當敲著小瓷碟,眉眼間有些惆悵:“都是要走的,總歸一個都留不住。” “左右還有咱們陪伴在彼此身側。”黛瀾凝視著敏若,一身清冷也不能掩蓋她眼中的溫柔,“人這一生,聚散來去,本安天命,勿要執著于此,傷神傷心。” 她知敏若不信“天命”二字,因而未加贅述,阿娜日低低念了聲佛,“這么多年,送走那么多孩子,我還當我早就習慣了。可如今真要散了才知道,有些事情是這輩子都不能習慣的。” 宮中已有四年未有公主降生了,如今的舒窈,是康熙實打實的幼女。 可惜也沒見康熙對這小女兒有多么用心偏愛。 他對女兒那點可憐的、吝嗇的感情,在早年就已被用去了大半,剩下的分散給小公主們,一人也攤不上多點。 這爹說實話,有和沒有并無分別。 若在位的是公主們的皇兄而非皇父,也是差不多的撫養待遇,到了年歲擇合適的額附撫蒙,然后生兒育女,成為彰顯皇帝對蒙古厚愛的工具。 大清公主們的命,似乎從一開始就在冥冥中的一本冊子上被寫定了。 又或者說,那不是一本冊子,而是一種可怕的東西——皇權。 但現在,蓁蓁她們說想握住筆,自己做主活一生。 那多好呀。 只是有些累,但……“雖九死其猶未悔2”。 與敏若四目相對,雅南堅定地如是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