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因為康熙行程安排得緊鑼密鼓, 他們其實也沒能在粵地留多久。 審閱水師那日敏若未能親眼目睹, 不過看康熙回到別苑中時臉上的笑,可知這幾年水師訓練得不錯。 康熙近年愈發不喜歡將前朝事拿到后宮說,哪怕法喀摻和在里面也一樣,敏若僅從他嘴里聽到了一句“法喀這差事辦得不錯”, 就沒聽到更多關于水師的話題了, 與法喀同用晚膳時,康熙也絕口未提于水師相關之事。 不過膳后, 敏若與法喀說的一件事引起了康熙的注意。 “從前也未見你對這些火器演發感興趣。”康熙看了眼問法喀能不能在府內演武場試射火器一日的敏若。 敏若道:“哪是我?。渴鞘骜?。前兒說左右無事,考較了她和雅南器樂, 她非央著我要我答應她一個條件, 結果條件許出去了,她還真就把曲子彈下來了。然后才想看看火銃演發, 本來您的十二公主還說要看火炮呢,我跟她好一番討價還價,才把她給按住了?!? 康熙蹙眉道:“也十幾歲的人了,從不見她穩些?!? 敏若搖頭道:“她是學里最小的, 從小姐姐們寵著護著, 自然不如她的姐姐們行事穩中有度。……不過答應都答應了,也沒有毀諾的道理, 又不是什么大事,她想看就讓她看看也罷。我聽海藿娜說,從前法喀有時也帶著肅鈺舒鈺在府中演練火器,雖也是外男,但避著些也就罷了。就讓舒窈瞧這一場熱鬧,總好過她日日在我這哭喪個臉耍賴?!? “你未免也太慣著她了。”康熙不滿道:“為這出格之事纏膩長輩,豈不聞知書識禮, 這些年的書都讀到哪里去了?” 不過他今日心情不錯,倒也未曾真見惱火,敏若掐準了時候開口的,心中波平無瀾,面上還是略顯無奈地道:“一點小事罷了……” 康熙道:“她或是要床琴、要本什么帖子也罷了,非要看那些火器,豈是女子應為之事?” 敏若輕言細語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們姊妹哪個真是貞靜恭順、只讀圣賢書長大的?又并非十分出格,她想看看就隨她去吧?!? 康熙算是默許了,只是心中仍是覺得敏若過于縱慣孩子。 用消食茶畢,康熙起身離去,法喀留下陪敏若說話。走出敏若的院子沒多遠,康熙腳步忽然一頓,問:“舒窈是那一年生的?” 趙昌被問得愣了一下,好在很快反應過來,恭敬道:“十二公主是乙亥年十月里生的。” 在康熙身邊服侍這么多年,皇子公主們的生辰康熙可能記不住,但他一定都得記得清清楚楚。 不然遇到如今日這般的突然發問,他難道要答一句“奴才不知”?那真是嫌自己御前的位置太穩當了。 康熙聽聞,眼簾微垂,神情不明看不出喜怒,趙昌離得極近,也只隱約聽到:“法喀家的老大似乎是甲戌年生人……” 一個是康熙十年,一個是十四年,肅鈺只比舒窈大一歲,倒也算得上年紀相當。 趙昌聽著,心里忽然突突一跳,小心瞥了瞥康熙的面色,從上頭什么也看不出來,在康熙注意到他之前忙低下了頭,恭謹溫馴地隨著康熙往回走。 這個月份,粵地的天已熱得火爐似的,敏若也扛不住了,開始每日摟著冰盆“冷生冷死”。法喀在這邊待了幾年,倒是早已習慣,飲著涼茶笑著道:“姐姐您年輕時候可是最不畏寒暑的。” “你是在說我老了?”敏若涼涼看了他一眼,法喀求生欲極強地忙道“不敢”,敏若方道:“皇上或許會疑心我是有心想讓肅鈺做十二公主額駙。你知道該怎么做吧?” 要論對康熙心理的了解,整個大清最拔尖的一群人都在紫禁城里蹲著呢,而敏若,有從前的實踐經驗打底,這些年也一直在不聽進步,可以一點不臉紅地說,她絕對是這群人里也名列前茅的。 法喀略微嚴肅一點,點頭道:“姐姐放心,我明白。十二公主……” 敏若道:“她是真有幾分天賦,雖不過是秋狝時候摸到過數次,又看了點資料,竟就能將內里結構摸得七七八八了。” 也因此,她才不忍將舒窈這份天賦埋沒下去。 這份天賦若是真能被挖掘出來并用到實處上,無論是對瑞初的總體設想還是蓁蓁的分部設想,都有巨大的影響和利處。 聽敏若如此說,法喀一句未曾多話,只道:“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知會一聲便是。” 他應得干脆利落,敏若稍微舒心一些,點頭道:“孺子可教也。” 法喀搖頭笑笑,起身給她添茶,敏若懶洋洋地靠著憑幾吹涼風,法喀忍不住道:“雖然天熱,但這風直吹著也沖人?!? 乍然聽法喀說起養生經,敏若不禁愣了一下,好半晌,面露驚嘆,道:“士別日,刮目相看1啊?!辛耍疫€不知保養注重自己的身子嗎?倒是你,謝選也未曾來粵地,蕭大夫人雖穩妥,醫術卻差了些,你這幾年身子養得如何?” 她邊說著,邊沖法喀招手,法喀遞上手腕來給敏若把脈,另一只手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這幾年早好多了,當年離開江寧時謝選就說了,我壯得能赤手空拳打死牛犢子!” 敏若斜他一眼,法喀自覺地坐得端正斯文起來,瞧著倒真有些溫文高深的模樣,只是看起來有些不像戰功彪炳的將軍了。 敏若看了他一會,緩緩收回手。法喀裝了一會人,這會已經有些坐不住了,敏若收回手指,他頓時長松一口氣,然后小心地覷看敏若的面色,見敏若面色還是那股懶洋洋的松散平和,才又松出第二口氣。 “是恢復得不錯。”敏若微微點頭,法喀如蒙大赦——主要是雖然他的身體已經好了,但敏若如果非要說他的身體沒好,要給他弄苦藥膳湯子,他也不敢反抗。 敏若愿意高抬貴手,法喀頓時感覺眼前的世間門萬物都美好了。 這種怕其實并非全然是畏懼,固然有少年時敏若管教他打下的底子,經過多年歲月磨礪,如今構成這種怕的主要內容其實是愛與敬。 因為敬愛,才不愿違逆敏若。 ……雖然有時候敏若眼睛一瞪法喀還是挺害怕的,下意識的心虛。少年混賬時被棍子戒尺管束的記憶伴隨他終身的同時,也留給他永遠甩不掉的“陰影”。 雖然有時候回想起那段日子,想想那點“陰影”,心里還感覺怪溫暖的——就是那種沉淪在冰冷無邊的深淵中時,有一雙手捏著后脖頸將他拎起的感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