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康熙雖心中認準策凌是個可堪抬舉托付的年輕人,但也知道策凌畢竟年長,又曾有過妻子,膝下還有兒女,此皆為策凌的弱項,怕甘棠不樂意嫁與策凌,因而一開始對甘棠提起此事時走的是懷柔路線。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他也不愿強逼著甘棠嫁過去從此恨上他,因而對甘棠列舉出許多策凌的好處,雖然還是行強迫之實,但那點懷柔就好像一層遮羞布,頓時憑空捏出許多“父女溫情”來。 甘棠與瑞初列舉康熙對她所說策凌的好處時勾著唇,瞧著是笑模樣,眼中卻分明是冷嘲諷意。 瑞初將此盡收入眼中,問:“策凌性情不如人意?” “……倒是位英才。”甘棠瀟灑地聳聳肩,“日后防備起來,大約要費我些心力……他要娶的皇父的女兒,大清的公主。交談一刻鐘,他句句都是感念崇謝天恩。他真是生錯了男人,若生的是個女兒身,正好自己嫁給皇父了。” 說這話時,甘棠支著下巴笑,見她還有心思玩笑,瑞初便放下心,也扯了扯嘴角,不想甘棠細細看了半晌,卻嘖嘖搖頭,道:“沒覺著好笑就別強笑了,瑞初你說你這二十年如一日的不解風情,虞云跟著你,是怎么做的日日都那般歡喜的呢?” 瑞初不期她話鋒轉換如此之快,愣了一瞬,轉瞬間恢復從容,淡定道:“目標遠大,前路漫長,勤勉前行之路日日心中滿足,自然歡喜?!? 甘棠又看她半晌,這回還是嘖嘖搖頭,瑞初略顯無奈,看她一眼,指了指桌上的賬目,“今日若不對,我便去了。” “對對對——”甘棠連忙伸手去翻賬簿,什么妹夫可憐、什么日行一善點化不解風情的妹妹,哪有紡織廠的事務緊要? 看著甘棠終于勤勤懇懇地開始工作,瑞初方滿意地微微點頭,端起茶碗呷了口茶,也抱著萬分的熱情投入公事當中。 溜溜達達路過后殿東偏殿的敏若透過窗子看了一眼對坐嚴肅談話的甘棠和瑞初二人,腳步一頓,沉吟半晌,才悠悠道:“我有時也會懷疑,我究竟是怎么生出瑞初來的?!? 猜出她的言外之意,蘭杜柔聲道:“您少時讀書也是勤勉奮進手不釋卷,教公主們學習,亦是態度端正勤謹?!? 安慰得比較到位,就是“態度端正勤謹”六字水分略大。 至少敏若是被安慰到了。 她毫不羞愧地將這六個字接下,昂首挺胸地繼續向前走。 時值冬日,京師氣候寒冷,黛瀾犯了舊疾。其實經過多年調理,黛瀾的身體大有好轉,舊疾犯起來也不似早年嚴重,但時節到了,咳嗽一場還是免不了的。 這幾日黛瀾閉門休養,今兒個孩子們休沐,敏若得空,便打算去長春宮探望黛瀾。 黛瀾從景仁宮搬到長春宮來,最大的一點好處就是她們走動也方便了。敏若從永壽宮門出去,沿著長街,走出不遠就是長春宮,再不必橫穿東西六宮一番折騰。 落了雪,冬日的梨不比秋日的好,但也勉強可以將就,敏若叫烏希哈給瑞初和甘棠做蒸糕時順手做了一盅蒸梨,正好帶去探病。 時下天涼,宮中妃子的炭火份例正常都是足夠用的,書芳手里管著四季冰炭發放之事,她不屑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底下人從中動手腳然后再接受孝敬獲利,對此事也抓得很嚴,因而每年各宮嬪妃的份例中冰炭都能夠保證如數發放。 炭火充足,入了冬大家自然都將殿里燒得暖烘烘的,唯有兩處是例外,一是敏若——她個人癖好不喜歡在冬天將殿內燒得太暖和,一般保持在舒適溫度即可;一個就是黛瀾。 黛瀾的身子畏寒,但比起寒冷,室內外溫差過大顯然對她的身體沖擊更大。 她的長春宮里冷,康熙等閑無事便不愿過來,而黛瀾無子女,與佟家關系疏遠,清清冷冷好似在宮里修道似的,康熙跟黛瀾之間很少有什么需要面談的事,便來得更少了。 對黛瀾來說,這豈不也算是一條好處? 所以若非身體實在扛不住,也還要掛念身邊人,黛瀾都恨不得干脆冬日就不燒炭了——夏日殿中不用冰,亦是同理。 康熙只以為她是要心無外物地專心修清靜,哪知道黛瀾這點小想法。 只能說,為了維護康熙眼中和平美好的后宮,黛瀾這點小想法,他還是此生都莫要知道了。 因黛瀾素喜清靜,長春宮中又無其他嬪妃居住,宮人便也是幾度精簡過的。 日常少有客至,入了冬,黛瀾便不叫人守門通傳了,做完灑掃差事,外頭小太監們便都回下房里候著,等通傳吩咐差事,多數時間黛瀾無事,則他們一日除了正常灑掃、遞送東西之外都沒什么事干。 雖然同時也沒什么上升空間,但如此清閑,就注定了長春宮一躍超過內部宮人管理嚴格、競爭激烈的永壽宮,成為西六宮宮人“養老”第一圣地。 敏若只帶了蘭芳和染青來,她們腳步輕盈,也沒驚動下房里的太監們,直接進了長春宮。 今日天邊落雪,一路走來,雖撐著傘,斗篷上也難免落了些雪花,她正在正殿廊下拍身上的雪,殿門從內被推開,聽到動靜的黛瀾貼身侍女群青打起棉簾子,見是敏若來了,頓時一陣欣喜,連忙迎她入內,“毓娘娘來了——主子,毓主子來了!” 本在炕上寫字的黛瀾聞言看來,略有些驚訝地要起身,身上披著的雪色斗篷亦隨著她的動作向下滑落。 敏若定睛一看,覺著病這一場,氣色不好,本就瘦伶伶的黛瀾顯得更清瘦了。 見黛瀾要起來,敏若手抬起向下微微一壓示意她莫動,快走兩步,拉住了她身上的斗篷,一面問:“今日可好些了?” “好些了。”黛瀾笑了笑,言罷又忍不住側頭去咳嗽兩聲,敏若微微蹙起眉心,又探手去摸她的脈。 群青殷勤地斟了茶來,敏若把完脈,解了斗篷坐下,一邊飲茶暖手,一邊面露沉思之色。 黛瀾看出她的憂慮,笑著道:“我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今年已發得很輕,比舊年大有長進,姐姐不必如此憂慮?!? “這些年多少藥吃下去,還是留著這病根……就不該讓那隆科多死得那么痛快,留著大卸八塊才好!”敏若沉著臉哼了一聲,黛瀾便只笑,敏若搖搖頭,轉過頭又交代群青幾個藥膳的方子,“這幾個方子做出來滋味不會太好,但效果能好許多,你就做出來給黛瀾試試吧,總是身子比一時的口腹之快要緊?!? 群青連忙應了是,黛瀾久病成醫稍微聽了一耳朵,就知道這方子做出來不會好吃,不由道:“我如今都大有好轉了……” 敏若聞言,轉過頭看她,黛瀾瞧著好不無辜地看向敏若,敏若“哼”了一聲,道:“你才多大?就將如今的好轉看做大好了,難道不圖一下日后?” 黛瀾不敢反抗,乖巧地垂頭聽訓,群青立在一旁瞧著,滿眼都是笑意,不禁道:“這話也就毓主子說,我們主子才能聽進去……奴才去叫小廚房做毓主子愛吃的點心?!? 她笑藏都藏不住,抿著嘴兒退下了,黛瀾悄悄瞪了她一眼,敏若瞧著黛瀾神情如此生動鮮活的模樣,又不由心軟了——黛瀾口中叫她“姐姐”,其實真算心理上她年長黛瀾的歲數,只怕做黛瀾的娘都足夠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