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臘八之后,宮里的年味愈濃。永壽宮預(yù)備過年賞人的金銀錁子內(nèi)務(wù)府先傾得了送來,往年都是蘭杜或迎夏稱量交接,今年她們卻成了打下手的那個。 潔芳身在在宮中,穿的還是漢式衣裙,襖裙外罩著褂衫,潔白細密的風(fēng)毛滾邊鑲嵌,發(fā)間門點綴兩支嵌了寶石的銀簪花。 內(nèi)務(wù)府的太監(jiān)每年經(jīng)手的貢品珍品不計其數(shù),一眼認出潔芳身上褂子面料是今冬新進的妝緞。妝緞顏色素以華美明艷為多,這樣清雅的月白色十分少見,不過這緞子也只素凈在顏色上,在紋飾上還保持著一貫的精奢作風(fēng),底緞上織的竹葉紋均以銀線為材,靜處不顯,在日光或燭光下卻隱隱有流光浮動,片片竹葉清雅非常。 這樣的緞子是今歲新得的花色,有云紋、竹葉紋、如意紋、蓮紋四種,清雅別致又不失華美,十分難得。若非年底下進素緞寓意不好,這種品質(zhì)的新花樣緞子,怎么都會扣到年下再進來好討個好處彩頭的。 緞子進后宮前,皇上先扣下兩匹賜給了七公主,剩下的沒等到底下娘娘們那,兩宮貴妃先給分了。 如今這位謝姑娘衣裳已上了身,毓貴妃宮里那匹緞子的去處便已十分清晰了。再稍微一瞧,何太監(jiān)又認出謝姑娘頭上看似不顯眼的銀釵上嵌著的模樣古樸、又并不通透的寶石是湖北總督去歲進上的寶石中的一種,因其顏色濃郁、古樸清幽,皇上頗為喜歡,后宮中除了幾個時正得寵的年輕嬪妃各得幾顆置辦釵環(huán),幾位有權(quán)的妃主子有些在手里,便只有永壽宮貴妃得了一整匣。 現(xiàn)在也在這位謝姑娘的頭上了。 這會又是謝姑娘走出來與他們交接金銀錁子,眼見永壽宮貴妃底下兩尊“大佛”迎夏和蘭杜都在一旁侍立幫助打下手,來往宮人亦恭敬非常,他便知道貴妃的意思了。 這是要明白地告訴這紫禁城乃至京師中的所有人,她對這兒媳婦很滿意——至少明面上是,哪怕貴妃心里對謝氏女子的出身有所不滿,但做到這個份上了,就是不容人再有議論詆毀的意思。 而且……他冷眼瞧著,貴妃行事一向坦蕩磊落,也不是會委曲求全的性子,能做到這個地步,想來數(shù)月相處下來,心里對這位未來十福晉還是喜歡了幾分的。 想通這其中關(guān)竅,何太監(jiān)愈發(fā)不敢拿大,言語處處恭敬熨帖,迎夏蘭杜都是在宮里混得成了精的人,豈能看不出他心里都想了些什么,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眼中都有幾分笑意。 送走了何太監(jiān),潔芳回到后殿中,敏若正在窗邊暖炕上一面品茶一面翻書,看的是去歲初成的《桃花扇》的劇本。 此劇本成后,京中很快有人開始排演,康熙也弄了一份劇本來看,看完后不喜不怒,一聲輕笑,寫它的孔尚任被罷官免職,倒是沒有下令禁演《桃花扇》。 宮里人揣摩康熙的心意,聽說這戲本里指罵清為賊,雖好奇卻不敢一觀,直到今年中秋后,康熙命人在宮里也排了一臺《桃花扇》來看,觀看時全神貫注于戲文劇情,為臺上人喜怒痛心,儼然是對這部戲并無芥蒂之意,有好戲文的娘娘、皇子乃至朝臣們才放心地觀看、討論、在自己府內(nèi)排演起來。 不過是一臺寫南明之亡、復(fù)社文人與權(quán)奸之爭的戲罷了。江山民心在握,康熙容得下這一臺戲。《溫僖貴妃她不想奮斗了》,牢記網(wǎng)址:m1他罷免孔尚任,因孔尚任戲文中指清政權(quán)是賊,寫前明開國元勛徐達后裔在清衙門當(dāng)差是“開國元勛留狗尾1”。 在宮里演這出戲,因為這出戲已經(jīng)動搖不了大清的江山,動搖不了他的穩(wěn)固皇權(quán)。便全當(dāng)做是一臺戲看,又如何? 不得不說,在滿漢民心的處理上,康熙絕對比他那孫兒大氣多了。 敏若翻著劇本,當(dāng)年跟著奶奶看戲時候只當(dāng)是個故事看,這會身處這個年代,離那曾經(jīng)感覺十分遙遠的歷史只有區(qū)區(qū)幾十年之隔,感觸才真正深刻起來。 潔芳進來,見她還保持著自己出去前的姿勢在窗邊坐著,便輕聲道:“您用過早膳便在此飲茶看書,起來活動活動吧,仔細頸子疼。” 敏若回過神,抬眼笑看她,“你穿月白好看,哪日叫瑞初也換這身衣裳,你們倆在一處,我給你們畫幅畫。” 又道:“內(nèi)務(wù)府的人可好相處?” “有娘娘在,宮里就沒有不好相處的了。”潔芳道:“客氣得我心里都惶恐。” “久了便知道,皇家民間門,其實都是一樣的人。理這邊的事,和你理家里的事也沒什么根本的區(qū)別,只是有些規(guī)矩習(xí)俗不同罷了。”敏若叫她坐下喝杯熱茶暖暖,緩緩道。 知道她有意指點,也有意培養(yǎng),潔芳輕聲道:“我會記住的,娘娘放心。” 敏若笑著隨手像摸瑞初斐鈺那樣摸了摸潔芳鬢發(fā),又給她杯里添了點熱茶。 忽被敏若摸了一下,潔芳似有一瞬的怔然,下意識地抬手輕輕碰了碰那個位置,呆呆地看著敏若,然后便見敏若順手提了壺來添茶。 雖然在永壽宮的日子長了,知道敏若的性子行事,但對敏若給她添茶,潔芳還是顯得有點不安。 敏若見她難得的失了從容不迫,看起來還有點呆呆的樣子,心里愈是喜歡,又抬起一指輕輕點點潔芳的額頭,笑著打趣道:“怎么,瞧我好看,看呆了不成?” 潔芳忙搖兩下頭,敏若揚眉道:“那是我不好看嗎?” “好看!好看!”潔芳忙道:“娘娘通身氣度當(dāng)世僅有!” 敏若聽她如此說,不禁輕笑兩聲,“我們潔芳也好看,舉止心性更是難得。是我有福,能從你娘那把你搶來,憑著兒子讓你又認了一個娘。這好好的女兒養(yǎng)大了,在女兒心里的位置忽然又被旁人搶了一半去,你娘心里得不知多不是滋味呢!” 潔芳本來笑得有幾分羞赧,聽到敏若提起她娘,那股子帶著少女嬌羞意味的赧然頓時消散,笑容又輕而平和起來,不疾不徐地輕聲道:“我娘不知幾次與我說,能遇到您這樣慈愛豁達的未來婆母,真是我生有幸。她心里對您也十分仰慕感激,數(shù)次囑咐我日后要對您恭敬體貼、孝順備至。” 敏若何等敏銳,怎能看不出她那一瞬間門的轉(zhuǎn)變,頓了頓,也沒再繼續(xù)話題,只笑著拍拍她的手,“能碰上你,是安兒的福氣,往后能讓你叫我娘,是我的福氣。” 潔芳笑了笑,凈了手,取了蜜柚來剖開,細細剝出一塊塊晶瑩干凈的果肉來裝在紅瑪瑙碟子里呈上。 敏若一貫行事干脆,是最不喜歡拖著事情壓在心里的。 晚晌間門安兒入宮來接潔芳出宮,護送她回果毅公府。 敏若想了想,交代他:“有幾份禮物,你順道給捎去。明兒個潔芳休沐,你妹妹似乎與她約好了要去微光書院,你問一問,若真有此事,便護送她們過去。回來后進宮,年下了,我叫你迎春姑姑給你裁兩身新衣,你進宮來給你測一測身量、再選好料子花色。” 安兒其實很不耐這個,但這幾年他常年在南,回京后又因是已開府之皇子而不好在紫禁城內(nèi)居住,因而與敏若相處的時間門銳減,難得母子倆都有空,多相處一會是一會,因而安兒并未推拒,而是干脆地應(yīng)下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