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數遍天下,對前朝后宮的所有風吹草動最了如指掌的非康熙莫屬。 眼下的時局盡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自然清楚背后攪動風云之人所求為何。也因此,他心中愈發不喜。 如今后宮中敏若擺明立場不想再進一步,宮外鈕祜祿家以法喀為首的果毅公府一系安安靜靜、安分守常——其實倒也不算,老果毅公夫人日前薨逝,果毅公府發喪做法會,諸多人事繁雜,與安靜二字看起來似乎并不搭邊。 可康熙看的是府內人的動作,果毅公府滿府都忙于喪事,無人聯結朝臣四處走動,為后宮造聲勢劍指后位,對康熙而言,就配得上“安分”二字了。 當日他問敏若之言,看似是閑來無事毫無防備的閑語,其實更是對敏若心思的試探。 敏若毫不顧忌地表明心愿立場,令康熙隱隱地松了口氣。 對后宮,他一向只有一個要求“平衡”。若敏若真有為第一人的野心,會平白多生出許多事端來,也會讓他面臨做抉擇的境地。 他內心中不愿在果心、敏若、瑞初與首芳、保成之間做抉擇,敏若安于當下,是最好的結果。 不然,他也知道,他只會有一個選擇。 索額圖與佟國維劍指后宮掌權人之位的野心,倒是沒叫他生出什么緊張忌憚來,只有一聲冷笑而已。 當剝離掉感情有關的那一部分,前朝后宮中只需要利益平衡的時候,他是全天下最冷酷又最理智的人,隨時能夠為自己做出最優選。 佟國維的活躍對康熙而言就好像一場笑話,他冷眼看著,站在岸上,看著佟國維汲汲追求權勢的丑陋嘴臉。 他將恩封承恩公的詔書一直壓到八月里,直到佟國維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一般每日忐忑不安,才命隨侍翰林官員擬恩封承恩公之詔,并欲于隔日朝會上宣讀。 大行皇后滿月將近,帝將親臨致祭,皇后生父受封承恩公隨祭才算名正言順,加封承恩公的詔書本該在七月頒發,卻被康熙生生壓到八月里,這未嘗不是康熙在暗示佟國維他對佟國維行為的不滿。 可佟國維似乎對此一無所覺,又或者是不想明白。 他想要權利,當然也能忍受走向權利路上的荊棘,并認為自己完全有覆蓋掉代價的依仗底蘊。 次日,搶在康熙表達恩封大行皇后之父的意思前,先有御史在朝中炸下一道針對佟國維的驚雷。 后宮得到關于前朝的消息應該是京師中最快的了,但還是不免有所延遲。 從昨日皇上有意于次日宣布加封承恩公的消息傳出宮開始,黛瀾便在靜靜地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次日一早,她穿著一身白衣,敲開了永壽宮的宮門。 宮內為大行皇后服喪的二十七日已過,但黛瀾身為她的同胞姊妹,著素服似乎也無可厚非。 書芳也來了,她來得還要更早些,儲秀宮與永壽宮畢竟離得更近。 黛瀾進來的時候,敏若與書芳正坐在正殿暖閣的窗邊喝茶,新沏的鳳凰單樅茶湯色赤黃,入口茶香馥郁,非是佳釀,但在這初秋的天氣里,似乎也能醉人。 “近來早晚有幾分涼意,怎不加件衣裳?”敏若抬眼看黛瀾,語帶關切。 黛瀾似乎輕輕笑了笑,又或者只是冰冷如霜的眉眼略緩和了一些,“今日心情雀躍,不覺得冷。” 敏若一時默然,只能側頭命人取一件她的斗篷來等會給黛瀾帶上。 黛瀾在一旁落了座,書芳忽然道:“這會應該差不多了吧?” “參奏當朝國丈貪贓枉法,妄收錢財為人平判官司、縱容內宅婦人放印子錢、于圣主命令禁止后仍行跑馬圈地之事,多緊要之事,豈能不是炸響今日早朝的第一道驚雷?”黛瀾一面說,一面低頭徐徐喝了口茶,口吻清冷平緩,好像是在說與自己毫不相干之事。 然下一瞬,她再開口時,語氣橫變,目光愈冷愈厲,“至于草菅人命強搶民女,也不知索額圖究竟敢不敢奏。可別白費了我將身世擺到他面前花費的心思。” “索中堂膽氣包天,有何不敢?他還會歡喜佟國維有這樣與你相關的大把柄送到他手上,你母親既為民女出身,便是徹底斷了他眼中的,佟佳氏女的后位了。”書芳口吻淡淡,黛瀾輕輕闔眸。 她閉目沉聲,極力讓自己語氣平緩,卻又控制不住地帶有幾分泣音,一種極強烈的情緒在她胸口里橫沖直撞,她的養性功夫修煉得極好,此時卻無法讓自己心神真正冷靜下來。 她話中帶著濃濃的、遮掩不過的沉痛之意,一字字道:“我阿娘過世,我為她守孝三年,服喪食齋,時時刻刻所念,均是祈求她在天之靈能原諒我回府認父的不孝。” 敏若握住了她的手,無聲安慰。 黛瀾幼年時受過許多的苦,身體受過重創,如今每逢春秋還愛犯咳疾,身形總是消瘦的,此時敏若手下冰涼的溫度時刻提醒著她,佟家父子曾給黛瀾母女帶去怎樣的災禍。 靜默須臾,敏若低聲道:“今日過后,令堂在天有靈,亦可聊有安慰。” 黛瀾咬著牙,字字泣血,“哪怕不能讓他因此落罪、不能讓他為我阿娘償命,我也要他身敗名裂,要他遺臭萬年!” 書芳定定凝視著她,眼中忽也有幾分悵然,似乎陷入了漫長的回憶當中。 敏若心里微微一嘆。 康熙不會因黛瀾母親之事問罪佟國維的,一為佟家聲譽、布爾和聲譽;二也為滿漢一家的形象。 黛瀾的母親是前朝官宦家女子,家人殉國,留小女存世。這身份在天下人眼中天然便與佟國維存在著矛盾,而其中又牽扯到道門信仰,關系更是復雜。 康熙不愿引起民憤,激化滿漢矛盾,必不會允許這件事廣為人,又何談以此問罪佟國維。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