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城南吳氏作為益都新興十大世家之一, 支柱產業為布行生意,吳氏布行集中分布在以西市為首的城內區十二坊,主要售賣布、絲、緞、絲、錦、繡品等, 最有名的, 當屬繡品, 尤以屏風繡品為最,可根據客戶需要量身訂做,吳家繡娘的手藝放眼唐國也是數一數二的, 繡工精細,栩栩如生,甚得世家貴族的喜愛。 可自從幾年前花氏繡坊入駐益都之后,吳氏繡坊的光芒便一去不返, 說實話, 花氏繡坊的繡工與吳氏繡坊相當, 沒什么稀奇,但唯獨繡樣獨辟蹊徑, 花樣新鮮(聽說大多數都出自花氏四郎的妙手), 除了唐國常見的樣式外, 還囊括了波斯、大食、扶桑、新羅、天竺、高麗等國的特色風格,更難得的是,花氏繡品能博百家之長, 融會貫通, 從審美上降維打擊, 不到兩年, 便將吳氏的繡品市場蠶食殆盡。 再加上吳氏出了吳正禮這么個敗家子賭徒,害得家宅不寧,吳老爺子一氣之下一命嗚呼, 吳氏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讓吳正禮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做了家主,益都人人都說吳氏的氣運到了頭,活不過三個月。 可奇就奇在,吳正禮做了家主之后,吳氏布行的生意竟又一日一日好了起來,平常百姓雖然去的不多,但世家子弟卻是頻繁光顧。 更奇的是,吳氏布行的繡品較之前并未有什么大的起色,價格還貴了,怎的就成了世家貴族子弟的鐘愛,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大家都說,那些世家子弟定是腦子進了水,都成了冤大頭。 而這其中的門道,除了吳正禮之外,當屬各布行的掌柜最為清楚。 西市虹光道三十九號布行的余掌柜,為吳氏效力已有八年,是吳氏頗為信任的老人,親眼見證了布行從興盛走向衰落,又莫名其妙起死回生的歷程。這其中的秘訣,根本不是他們吳氏自己的產品,而是吳家主從青州訂購的一種奇怪的繡品。 一年前半前,余掌柜第一眼見到第一批青州繡品的時候,還以為吳正禮被騙了,那些繡品粗制濫造,繡工垃圾,根本擺不上臺面,無奈吳正禮一意孤行,非要售賣這些繡品,還制定了嚴格的規定,青州繡品必須嚴密看管,只能在后堂售賣,而且只有手持特殊花簽的客人才有資格購買,其他客人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更離譜的是,一塊秀帕竟然定價五百文。 余掌柜以為吳正禮瘋了,可惜他一個打工的掌柜,如何拗得過家主,只能硬著頭皮應下。本想著賣個十天半個月賣不出去,吳正禮自會知難而退。 豈料,第二日,就賣出去了二十多張青州秀帕,來買繡品的,竟然都是益都的世家子弟。 余掌柜大為震撼,當日收鋪后又將那些青州繡品好好盤查了一番,并未發現什么特殊之處,唯獨一點,這些繡品上有股淡淡的怪味兒,像是被什么東西泡過,余掌柜以為是繡品運輸途中泡了雨水,并未在意。 之后,來買青州繡品的世家子弟越來越多,來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有的人從一開始一月一次,改成十天一次,又變成三五日一次,余掌柜注意到,來的頻繁的客人,身形日益消瘦,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有的人連性格都變得愈發暴躁,買了繡品就走,神情急切,仿佛被什么東西追趕一般。 甚至有一次,余掌柜看到一名客人買了繡品,竟是迫不及待放在口鼻處深嗅其味,表情異常陶醉,令人毛骨悚然。 余掌柜確定了,這些青州繡品肯定有問題,忙與其他布行的掌柜通了氣,發現各位掌柜皆心存疑惑,諸位掌柜一合計,將此事匯報給了吳正禮。 吳正禮回了一句話:只管賣你們的東西,其他的,莫問、莫管,否則,小心爾等狗命! 眾掌柜心中駭然:原來,吳正禮早就知道。 既然是家主的命令,他們不過是小小的掌柜,唯有奉命行事,反正只是賣幾張繡品,也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大事,想必無妨。 但余掌柜還是多了個心眼,自那之后,另辟了新賬簿,專門記錄青州繡品的入貨、出貨和售賣記錄,尤其對入貨聯絡人,售賣客人的身份特別留意,若是能認出客人的身份自然最好,若是認不出,就將客人的體貌特征記錄下來。 小二對余掌柜的做法很不理解,其實余掌柜自己也不太理解,但心里有個聲音告訴他,這份特殊的賬簿記錄或許能在關鍵時刻救他一命。 余掌柜沒想到,這個時刻竟是來的這般快。 這一日,天光乍亮,西市剛剛開市,衙城傳來消息,吳正禮去益都府衙擊鼓報案,稱吳夫人被賊人擄走,生死不明,益都太守池季已升堂審案。 余掌柜聞言,兩只眼皮齊齊狂跳,立刻令小二去通知鴨行門的馮門主。 鴨行門是吳氏資助的江湖門派,都是些下九流的打手,但勝在人數眾多,且聽話,替吳氏做些上不了臺面的臟活,平日里余掌柜沒少打點,與馮門主也算相熟。 小二去了整整一個時辰也不見回來,余掌柜心急如焚,總覺得定是那些青州繡品出了問題,令店里的伙計立刻將后堂的青州繡品全收起來送到后門,待鴨行門人來了,速速送去隱蔽倉庫先藏起來,至于那些賬簿,自然還是貼身放著才安心。 鴨行門門主馮喬終于姍姍來遲,此人五短身材,滿身酒氣,八成昨日又喝了整整一夜,見到余掌柜如臨大敵的模樣好一番嘲笑,說余掌柜是杞人憂天,跟來的十名鴨行門弟子不僅不幫忙,還跑到后門外的馎饦攤上熱火朝天吃起了早飯,余掌柜急得跳腳,馮門主懶得理他,也過去蹭了一碗馎饦,吃了一半,突然覺出不對勁兒了。 布莊后門臨著一條小巷,平日里甚少有人經過,怎么今天突然憑空多出了一個賣馎饦的攤位,再看那馎饦攤主,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與之前交過手的凈門弟子甚是相似,馮門主碗一摔就去抓馎饦攤主,豈料那馎饦攤主早有準備,端起馎饦面湯呼啦啦灑了過來,鴨行門一眾燙得滿頭大泡,尖叫連連,待再追之時,賣馎饦的小子早就逃了。 就在此時,余掌柜派去衙署打探消息的小二回來了,說吳正禮被池太守押入了大牢,新上任的花參軍已經率眾衙吏出衙城南門,直奔西市而來,說要查封吳氏名下所有的鋪子。 余掌柜大驚失色,馮門主這才慌了,吆喝鴨行門弟子速速將青州繡品裝車,鴨行門弟子們頂著一頭水泡,呲牙裂嘴手忙腳亂搬運套車,可車套上了,卻走不了了。 后巷被幾個人堵了,帶路的就是剛剛賣馎饦的,后面還有賣胡餅的、賣畢羅的、挑擔子的貨郎,為首是一個膚色黝黑,手長腳長的青年,像個大竹竿,配著一柄二尺長的銀色橫刀,身后還跟著凈門的四長老白山,這幫人上來不由分說就搶馬車,鴨行門好歹也算是益都一霸,怎肯束手就擒,馮門主一聲令下,鴨行門一眾弟子也沖了上去,兩派開始在窄巷里混戰。 馮喬自幼修習的是下盤功夫,腿法凌厲,成名絕技連環彈腿也是在江湖上闖出過名號的,猶如一只靈巧的蚱蜢在巷中騰躍挪轉,身形迅猛,鴨行門弟子十人都是腳夫出身,受馮喬指導多年,下盤穩健,速度飛快,尤擅窄巷混戰,相比之下,凈門只來了六個人,全是用刀的,尤其是白山的雙刀,大開大合,在窄巷中根本施展不開,處處受制。 馮喬勝券在握,心中得意,使出一招連環彈腿踹向那個使銀色橫刀的小子,豈料那小子突然中途變招,將手里的橫刀隨手一拋,抽出靴中的匕首就地一躺一滑,來了一招癩皮狗撒潑打滾式,匕首的厲風擦著馮喬的小腿掃了過去,馮喬只覺腿骨一涼,下盤力氣頓時泄了個干凈,整個人噗嘰趴到了地上,回頭一看,半截褲子沒了,兩條腿筋斷了,滋滋冒血。 鴨行門弟子嚇破了膽,紛紛跪地求饒。 馮喬疼得嗷嗷尖叫,“你是什么人?!竟敢找我們鴨行門的麻煩?!我們鴨行門在府衙里可是有人的!” 大竹竿小子收起匕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巧了不是,我們在衙門里也是有人的!” 話音未落,前堂亂了。 大竹竿小子單手提著馮喬的領子去了前堂。余掌柜站在柜臺前,嚇得瑟瑟發抖,門外圍了密密麻麻一圈不良人,一名綠袍官背著雙手,悠哉悠哉在鋪子里轉悠,看年紀只有少年,長得像花兒一樣好看,見到大竹竿瞇眼笑了,“小靳若,干的不錯。” 靳若哼了一聲,將馮喬往地上一扔,“這是鴨行門的掌門馮喬,后院有一堆箱子,估計就是你要找的東西。” 馮喬心頭一涼,這綠袍官定是新上任的益都司法參軍花一棠,揚都花氏的花四郎,背景雄厚,聰慧難纏,而這個叫大竹竿顯然就是凈門的少門主靳若。 花一棠倒也罷了,這凈門恁是麻煩,前日剛剛滅了登仙教,莫不是又盯上了他們鴨行門的地盤? 花一棠眼神示意,幾名不良人沖到后院,抬了一個箱子回來,打開一看,里面正是青州運來的繡品,聞氣味,都是浸過龍神觀符水的。 花一棠冷眼掃向余掌柜,余掌柜撲通跪地,一口氣全招了,“回稟花參軍,這些繡品都是吳家主讓我們賣的,其他的,我們什么都不知道啊!” 花一棠瞇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 余掌柜一個哆嗦,立即將懷中的賬簿記錄呈了上去,花一棠一目十行掃完,笑了,“余掌柜是聰明人,這賬簿花某就留下了,如有需要,還要請余掌柜去府衙詢問相關事宜,最近余掌柜就不要離開益都城地界了。” 余掌柜:“是是是!謹遵花參軍之命!” 花一棠很是滿意,令不良人抬上所有裝繡品的大木箱,拖著馮喬出了吳氏布行,馮喬心道不妙,若是此時被這花參軍擒去衙牢,再想脫身就難了,舌頭上下一翻,吐出藏在口中的鐵哨咬在齒間門吹響。 尖銳刺耳的哨音猶如一道利劍劃破天際,這是鴨行門門主的哨令,此哨一出,附近五里之內的鴨行門弟子只要還活著的,都要前來支援。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