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貴人們自然是無需勞動的,在等著隨從們布置營帳的時間,他們無所事事,三五成群地閑聊著,活動著,薛文律獨自一人,隨便尋了顆大樹,坐在樹根下發呆。
再度進入南朝國境,他只感覺呼吸都變得壓抑了起來。
夏景昀和白云邊就像是兩塊天邊巨大的陰影,只需遙望著就讓人心頭陰翳。
但其實薛文律知道,真正讓他難受的,不單是夏景昀和白云邊這兩個人,而是與當初那兩趟南朝之行而伴生的人生巨大的轉折。
去之前,大梁是兵強馬壯的虎狼雄國;他的父親是位高權重的當朝第二人;他是前途無量的大梁四駿;他的未婚妻是當之無愧的草原明珠。
去了之后,寄托著他個人政治抱負的逼和南朝成就偉業成了一場笑話;寄托著他家庭榮耀的父親在飲馬原一場恥辱大敗,損兵折將,淪為階下之囚;而他的伯父,那位執掌大梁積威深重的帝王卻死于一場政變,徹底改變了薛家的未來
天地更易,時局換新。
永遠有新的帝王、永遠有新的寵臣,永遠有新人春風得意,如日中天,就仿佛在這個天下不斷交替的四季,在春風夏雨秋葉冬雪中周而復始,永恒不變,但身處其中的人,有的卻早已老了軀殼、疲了心神。
“世子,宣徽使大人請您過去?!?br>
一個護衛走過來,恭敬開口。
所謂的宣徽使就是定西王耶律石的長子耶律德,因為此番要擔任使團正使,耶律石便給這位之前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兒子順勢安排了一個宣徽使的高位,眾人明知他的心機,但也沒法多說什么,只好由他去了。
薛文律站起身來,慢慢走入了那邊的軍帳中。
帳中已經坐著七八個人,都是此番代表七大姓前來的七姓實權人物。
見到薛文律,坐在主位上的耶律德就朝他微笑點頭示意,待他坐下之后,便看著他,“文律,如今我們距離中京尚有多遠?”
隨行又不是只有他薛文律一個向導,耶律德純粹就是隨便找個話題,但薛文律如今心如止水,與世無爭,根本懶得去琢磨那些,只是有問必答地平靜道:“我們人多,行進稍慢,但距離中京也不過兩日路程,后日下午可以在中京城外驛站稍歇,諸位都略作梳洗,在次日一早入京?!?br>
耶律德點了點頭,“文律果然是熟門熟路,多虧了有你?!?br>
他給了一句贊譽之后就看向其余眾人,“諸位,方才繡衣局來了人送來了一份情報,頗有幾分意思?!?br>
“南朝建寧侯當上了南朝丞相,拜相之后在朝中繼續推行新政,搞了一項名叫攤丁入畝的事情,結果弄得南朝朝野一片沸騰,南朝世家大族紛紛行動,上書的上書、集會的集會、甚至還有人打算糾集一幫國子監學生在宮門之外靜坐,整個中京城,如今那叫一個雞飛狗跳?!?br>
聽了此言,都是在朝堂高層混跡的眾人中立刻就有人開口道:“這幫人莫不是想與我們聯手?”
耶律德搖了搖頭,“是,也不是。”
他看著眾人,解釋道:“對南朝而言,我們畢竟是敵國,他們畢竟還是沒那個膽子敢主動聯絡我們搞什么事情,背上一個一旦事敗就要被抄家滅族的罪名。但是,我們的行蹤不是什么秘密,他們此刻行事,有沒有想要與我等心照不宣的意思,就很難說了?!?br>
眾人都算是族中的大人物,一聽也都懂了,當即有人笑著道:“不論他們到底有沒有這般想,我們也都要抓住這個機會?!?br>
“是啊!如今他自己內部紛亂,我們便可趁機施壓,屆時那夏景昀必然有所讓步。”
“咱們這時機選得是真好啊,沒想到這夏景昀居然會在這時候后院起火,看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也并非那么可怕嘛!”
“一個黃口小兒,能有幾分本事?南朝真正值得我等忌憚之人還是姜玉虎,那夏景昀不過是運氣好了些罷了?!?br>
看著眾人一臉喜色,一派喜氣洋洋的樣子,薛文律忍不住開口提醒道:“諸位,建議你們最好不要小瞧夏景昀,他如果這么好對付,也不可能成為姜玉虎的知己,也不可能讓南朝這么多才俊俯首,成就這般功業了。”
“忠王世子莫不是被嚇怕了?你被他們吃得死死的,我們可不會!”
“他真的要是手腕不俗,能耐夠大,就不會惹得朝中一片混亂了。其他的本事或許不錯,但從這點上看,他分明就是不懂政務!”
“不錯,誰說登上了高位就一定利害?有些人曾經執掌天下兵權,最后不也輸給了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被攆得抱頭鼠竄嗎?”
薛文律:
他干脆閉上了嘴,你們要找死就去吧,我言盡于此。
耶律德笑著出來圓場,“文律也是好意,家父也曾說過,夏景昀乃當世雄杰,務必要小心,諸位還是要謹慎些?!?br>
眾人會反駁乃至嘲諷薛文律,但卻不敢反駁耶律德,當即點頭稱是。
人的態度,就是這般向來與對錯并無太大的關系。
“既然如此,我們要不要干脆提前趕路,早些抵達中京,也好更能利用此番南朝的紛亂?!?br>
一個人的提議立刻引來了眾人的贊同。
“有道理,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若是讓他解決了內患,再來面對我們,我們終歸就少了些優勢。”
耶律德也算是一個果斷的人,稍作遲疑,便點了點頭,“好,就這么辦!即刻啟程!”
整個營地又重新鬧騰起來,隨從護衛們的罵娘聲在心底久久回蕩,但大人物們聽不見,更不會在意。
――
距離這隊北梁人已經不再遙遠的中京城中,如今的確是一片沸騰。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