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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黑冰臺的實際掌控者，他此刻的悔恨并不比商至誠少，“贖罪也好，抵命也罷，先得看陛下情況！速速送陛下入宮，讓太醫(yī)診治，方位正途！”

    　　商至誠聞言，立刻將東方白抄起，朝著樓下狂奔！

    　　趙老莊主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被釘在柱子上還沒斷氣的玄狐，帶著萬古冰川般的森寒，“將此獠救下，好生診治，這么死，太便宜他了！”

    　　他匆匆下樓，看著蘇老相公，“蘇兄，我此刻心亂如麻，此間就交由你收尾了。”

    　　目睹了這一場驚天變故的蘇老相公神色也是凝重至極，但他們這等看慣了風(fēng)云起落的人，多少還能保持幾分定力，當(dāng)即點頭，“放心入宮，保護好太后，我安頓好了就入宮尋你。”

    　　趙老莊主心頭一跳，連忙點頭離開。

    　　蘇老相公望著這亂糟糟的場中，閉上雙眼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這好不容易才安穩(wěn)下來的朝堂，又要亂起來了。

    　　或者說，這朝堂，其實，從來就沒安穩(wěn)過。

    　　——

    　　長樂宮中，夏景昀聽了德妃的話，猛地站起，神色大驚。

    　　德妃一開始還在安慰道：“不要擔(dān)心，清北樓不是什么魚龍混雜之地，而且商至誠寸步不離地守在彘兒身旁，定然.”

    　　但她的話，起了個頭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就如身在宮中自以為萬事無憂的她，不也一樣差點一尸兩命嗎？

    　　她的神色也不由緊張起來，夏景昀沉默了片刻，當(dāng)即道：“我去一趟清北樓。”

    　　“高陽！”

    　　德妃忽然在身后喊了一聲，夏景昀扭頭，對上了德妃哀戚和請求的眼神。

    　　無言而勝過了千言萬語，夏景昀重重點頭。

    　　但他剛剛邁出腳步，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太后娘娘！”

    　　夏景昀面色猛變，快步?jīng)_出，看著那個驚慌失措的內(nèi)侍，厲聲喝道：“閉嘴！休要驚擾了太后，有事與本侯出去說！”

    　　內(nèi)侍一愣，似懂非懂地朝外退去。

    　　但夏景昀的身后，卻傳來一聲顫抖但堅定的聲音，“說！”

    　　內(nèi)侍看了一眼建寧侯，又看了一眼太后娘娘。

    　　德妃面色一沉，“哀家讓你說！”

    　　瞧見一向和善的太后難得發(fā)怒，內(nèi)侍也不管建寧侯的態(tài)度了，連忙道：“陛下在清北樓遭玄狐下毒刺殺，如今已經(jīng)昏迷不醒。”

    　　話音一落，德妃直接朝后倒下。

    　　“娘娘！”

    

　　袁嬤嬤一聲驚呼，將其接住，無助地看著夏景昀。

    　　夏景昀的手在微微發(fā)抖，緩緩定住心神，“扶太后下去好生休息，告訴她，我親自去處理這些事情，讓她切莫擔(dān)心，千萬保重身體，陛下”

    　　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一定會無恙的。”

    　　袁嬤嬤嗯了一聲，想說點什么，但卻不夠資格也詞不達意，只好望著那道身影匆匆離去。

    　　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的江安城。

    　　當(dāng)時，那個以為只是尋常的身影，只用了這么短短的時間，就已經(jīng)成了她們所有的倚仗了。

    　　她深吸一口氣，將德妃小心地扶回了床上。

    　　夏景昀匆匆奔出長樂宮，剛剛跑出不遠，便瞧見了匆匆而來的靳忠。

    　　“建寧侯！陛下已送入寢宮之中，您快隨奴才過去！”

    　　靳忠傳話，夏景昀還是放心的，當(dāng)即沒有猶豫地跟著他去往了東方白的寢宮。

    　　走入殿中，十幾個太醫(yī)排成一排，正排隊等著給東方白看診，而商至誠則一臉歉疚而緊張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瞧見夏景昀走進，商至誠連忙上前，單膝跪地，一臉羞愧，“建寧侯，末將無能，未能實現(xiàn)察覺奸賊之計，致使陛下遇刺，末將百死莫贖！”

    　　夏景昀看了他一眼，卻沒有開口說任何的話，只是走上前，平靜地看著那些太醫(yī)，“已經(jīng)有幾人診治了？”

    　　太醫(yī)院院正連忙出列主動答話道：“回侯爺?shù)脑挘呀?jīng)有四位太醫(yī)診斷過了，待諸位太醫(yī)都號了脈，就可以會診開方了。”

    　　夏景昀冷冷道：“這兒還有十來個人，等你們都看完了，黃花菜都涼了！”

    　　“建寧侯有所不知，這是陛下病重之常例，國朝歷代都是如此.”

    　　“過去是過去！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過去那是沉疴難去，如今是中毒急救，那能一樣嗎？”夏景昀斷然道：“已經(jīng)看了的四人，立刻開方，統(tǒng)一交給本侯。其余眾人可還有愿意一試的？”

    　　“建寧侯”

    　　太醫(yī)院院正還想說什么，夏景昀面色一寒，“四個太醫(yī)瞧不出一個病？還想要挾所有太醫(yī)以自保，求一個法不責(zé)眾？如若這樣，我不介意將整個太醫(yī)院的庸醫(yī)都砍了腦袋去給陛下陪葬！”

    　　一句話嚇得眾人噤若寒蟬，登時不敢多說，默默開方。

    　　而就在這時，一個排在最末的中年太醫(yī)越眾而出，“建寧侯，微臣愿意一試。”

    　　夏景昀扭頭看著他，點了點頭，“好！”

    　　不知不覺間，夏景昀就已經(jīng)悄然掌控了此間的節(jié)奏，雖然他只是侯爺，但中樞重臣的身份、太后義弟兼寵臣的地位、陛下阿舅的這層關(guān)系，都讓此間任何人對他在此發(fā)號施令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跟著太醫(yī)上前，看著東方白蒼白之中又泛著青紫的臉，淚水差點就奪眶而出。

    　　雖然先前直入皇宮的時候，他并不知道東方白不在宮中，并沒有在他和德妃之中做出過任何的選擇，但當(dāng)瞧見這個牽著自己的手，稚聲稚氣地喊著阿舅；牽著自己的手一起領(lǐng)著千軍萬馬沖入宮中的孩子，就這么無助地躺在病床上，死亡隨時有可能將其帶走時，他的心頭還是浮現(xiàn)出難以抑制的自責(zé)和痛苦。

    　　如果當(dāng)時他多問了一句，如果當(dāng)時他第一時間便派陳富貴去清北樓，如果

    　　但凡有一個如果，此刻的東方白，都應(yīng)該健康開心地朝他喊著阿舅，然后拉著他說起那些烈陽關(guān)和雨燕州的新奇故事。

    　　“建寧侯！陛下之傷是兩種，其一為入口之毒，此刻導(dǎo)致陛下腹痛、昏迷的主要病因；其二為溶血之毒，乃是被利刃所傷，此毒烈性更大，侵入心脈則藥石難醫(yī)。索性有見機得快之人，將陛下大腿緊縛，令血液上行不暢，此刻毒尚未入心脈，故而陛下如今尚有生息。”

    　　夏景昀直接道：“你可能治？當(dāng)如何治！”

    　　那太醫(yī)看著夏景昀，目光堅定而大膽，吐出兩個字，“截肢，消溶血之毒。而后徐徐化解入口之毒。”

    　　聽見這兩個字，就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夏景昀都瞬間遲疑了。

    　　皇帝，是天子。

    　　天子，就連跛足都會被人大書特書，更何況是少了一條腿。

    　　他這一遲疑，立刻就給太醫(yī)院那些太醫(yī)們抓住了機會，當(dāng)即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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