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但在竹林管事那哀戚的眼神下,他放棄了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商君杰,朕離開之后,封鎖六宮!同時,派一千禁軍,照顧太子安危!無朕親臨,任何人不許出入!有違者,立誅之!”
他沉聲吩咐一聲,禁軍統(tǒng)領商君杰明白輕重,當即沉聲應下。
“高益,持虎符調(diào)巡防營,封鎖城門,并且于東勝門外,接應朕回城!”
高益也深知其中可能醞釀的大恐怖,立刻點頭,轉(zhuǎn)身匆匆而出。
旋即崇寧帝連帝輦都沒要,直接換了一身裝束,騎上快馬,在一隊精銳禁軍的護送下,沖向了竹林。
生怕晚了一刻,錯過了老軍神最后的交待。
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什么問題,他匆忙下馬,沖入了竹林姜家府邸中。
沖入后院,一個只有一條腿的中年男人拄著拐杖,艱難下拜。
崇寧帝一把扶住,“切莫多禮,老軍神如何了?”
老軍神這三個字,不僅是民間的禮贊,也早已成了朝野公認的美譽。
“陛下請跟我來?!?br>
中年男人轉(zhuǎn)身推開了房門。
房間中,燈火是一個剛好能看清同時又不會覺得刺眼的亮度,在濃重的藥味中,崇寧帝一眼便瞧見了躺在床上的老軍神。
曾經(jīng)叱咤風云,橫掃六合,壓得天下龍蛇幾十年不敢抬頭的老軍神,此刻形如槁木,眼睛微閉,嘴巴微張著,嘴唇向內(nèi)凹陷,進氣多過出氣。
中年男人走過去,柔聲道:“父親,陛下來了?!?br>
老軍神緩緩睜開眼,嘴里發(fā)出嗬嗬的喘息聲。
崇寧帝走過去,輕輕握住老軍神的手,這只曾經(jīng)能開硬弓,揮動長槊,千軍辟易的手此刻枯如槁木,輕似鴻毛,崇寧帝不禁悲從中來,輕聲道:“老軍神,我來看你了?!?br>
在這位鎮(zhèn)國柱石面前,崇寧帝自繼位之后,便從未自稱過朕。
此刻,他的手仿佛有種神奇的魔力,在握住之后,老軍神的精氣神似乎在陡然間變得好了起來。
中年男人默默側(cè)過頭去,抿著嘴,抹了抹眼角的淚。
“陛下啊?!崩宪娚裆硢〉亻_口,為這最后一次的君臣奏對,開了個頭。
崇寧帝連忙道:“您說,我聽著呢!”
“這些年,我拖著不死,鎮(zhèn)住了些牛鬼蛇神,如今終于是拖不動了,有負皇恩??!”
崇寧帝聞言也忍不住眼角濕潤,“老軍神,您別這么說,您為我大夏,為我東方氏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br>
老軍神抿了抿嘴,喘了兩口氣,“待我的死訊傳出,必然會有人蠢蠢欲動,一開始的聲勢會很浩大。陛下英明神武,切莫慌亂,只需抓大放小,集中兵力,一步一步來,總有收拾完的時候。”
一口氣說這么多,老軍神也有些吃力,頓了頓,又接著道:“否則就會平白折損了有生力量,我們每敗一仗,叛軍的實力和氣勢都大一分,這才是最可怕的。精兵難得,老兵更是難得??!”
崇寧帝連連點頭,“我知道了!一定按照老軍神的吩咐?!?br>
“但是陛下??!”
老軍神渾濁的老眼看著崇寧帝,“軍隊只是朝堂的延伸,陛下當知,想讓軍隊更輕松,朝堂就要多出力?!?br>
“朝堂好了,災民難民自然就少了,叛軍也就成了無根之水?!?br>
“朝堂好了,軍隊的糧餉配給都給足了,這仗自然也就好打了?!?br>
“如今的國勢,比之當年還是要好得多,陛下只需謹慎,當能過此關。”
崇寧帝再度點頭,“我省得,我省得!”
老軍神偏著頭,看著崇寧帝,“我這一輩子,不會別的,就會打仗。有幸歷先帝和陛下兩代明君信重,從無猜疑,死而無憾?!?br>
“唯有玉虎兒,是我放心不下的,還望陛下多加照看。”
崇寧帝連忙道:“老軍神放心,姜玉虎文韜武略皆是當世頂尖,可繼老軍神衣缽,我一定會如對老軍神一般信重于他。絕不會猜忌于他?!?br>
“陛下不必如此。皇權(quán)獨尊,我當年是因為可取皇位而不取,故而先帝和陛下都知曉我心意,玉虎兒畢竟未曾經(jīng)受過考驗,猜忌也屬正常。”
老軍神看著崇寧帝,“只不過,我三個兒子,皆奉命于疆場,兩死一殘,如今就只剩玉虎兒一個了。若是有朝一日,陛下疑心他軍權(quán)太盛,擔心他禍及皇權(quán),便與他一紙詔書,令其解甲歸田,傳下我姜家香火,也算是全了一番君臣情誼,可好?”
這一番話,就連一貫猜疑極重,精于權(quán)術(shù)的崇寧帝心頭都是一陣感動,重重點頭,“老軍神放心,我答應你?!?br>
老軍神的臉上,那股突然而來的神采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離開,他的聲音愈發(fā)地低沉而沙啞,說的每一個字都仿佛要耗盡所有的能量。
他轉(zhuǎn)頭看著頭頂,遺憾道:“玉虎兒,爺爺?shù)炔坏侥懔恕!?br>
中年男人低著頭,肩膀不住顫動,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地上。
而后老軍神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先帝、父親、玲瓏,久等了?!?br>
崇寧帝恍然發(fā)現(xiàn)掌心的手似乎多了一分重量,再一抬頭,老軍神已經(jīng)不知何時,安詳?shù)亻]上了眼。
“老軍神!”崇寧帝失魂落魄地喃喃出聲,如喪考妣。
“父親!”中年男人扔掉拐杖,雙手撐著跪在地上,終于痛哭出聲。
徹底的悲傷如漣漪般自這間房中,蕩開了去,低低的嗚咽聲,籠罩在整個竹林。
崇寧二十四年夏,五月十七,以無敵之姿,橫掃四方叛亂,鎮(zhèn)壓八荒六合,強行為大夏朝續(xù)命數(shù)十年的天生將才,一代軍神姜青玄,撒手人寰,逝于竹林姜府,享年八十八歲。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