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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紅的數(shù)字無聲跳動，在意識深處這座傳承書室里，只需一個念頭，時間計數(shù)便可出現(xiàn)在“他”視線停留的任何地方。

    這里的所有形體都是意識衍生出的投影，“他”這具靈魂映像亦是如此，黑金熔池離開以后，軀干與四肢一瞬便又“長”出，又能和往常一樣盤腿坐下。

    但虛弱極其明顯！

    “他”的臉色異常蒼白，容貌形銷骨立，頭顱也和軀身一樣明顯虛化！賴以獨(dú)立存在的某種根基已如即將見底的枯塘！“他”畢竟遭受到了莫大創(chuàng)傷！絕非肉體養(yǎng)分所能彌補(bǔ)！

    而“他”沒心思顧及這些，全部心神緊緊望著外面！

    望著那張噩夢里的面目撲出肉身！刻進(jìn)骨髓！肆意澆潑壓抑已久的暴虐！

    “暴虐”根本不在乎“他”的窺視！“出離”留著“他”或許還想確保白蘆蕩的應(yīng)喚！“他”能聽到來自所有飛絨斷草的無聲哀鳴！仿佛落日的余暉早已明了一切劫數(shù)！卻依舊不懂抗拒黑夜！

    ……只能這樣做了嗎？……

    ……要抗衡妖魔，就得化身妖魔？……

    ……就得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犧牲一切可以犧牲的？……

    ……難道只有比妖魔還要狂暴嗜殺……比妖魔還要?dú)埲炭膳隆€要不擇手段……才有更大概率生存下去？……

    這些“聲音”在“他”心里堵塞不堪！但最基本的思維還在，在傳承書室數(shù)十比一的時間流速里，“他”總算想通了究竟何為“祭煉”！

    ……的確！“他”的肉身就是世所罕見的一位“異人”！

    ……就像那位身為“妖魔奸細(xì)”的“吳老板”，天生就有容納迥異能量！甚至能夠容納魔氣的可怕稟賦！

    ……人間生靈智識開化十?dāng)?shù)萬載，代代皆有百億生民，基數(shù)何其龐大！“異人”雖然“稀微漸絕”，早已隱沒在歷史長河當(dāng)中，但并非真正絕跡！

    ……盡管“穹頂陣法”葆存住了大半人間，但妖魔詭詐！敗退之前早有算計！被擄遭掠的數(shù)億人族除了作為開啟極北洞口的“燃料”，實則還是催生“異人”的巨量“蠱蟲”！三千年來魔天入侵上百余次，早有不知多少“妖魔奸細(xì)”混入人間，播下“異人”血脈！

    ……何況人間還有“黑市”罄竹難書！還有“神殿”操污縱惡！與魔同奸！

    ……千年前“議會山巔”一場血戰(zhàn)，致使“七大隱族”菁華凋零！“人間法典”名存實毀！“元老會”休養(yǎng)生息被迫讓出權(quán)柄！于是人間議會日漸腐朽！人族精神日漸濁渾！更是魔天算計的關(guān)鍵一環(huán)！

    ……便有乾如一議長實力超絕，圖以律法之道撥亂反正！便有海大先生、樂文族長、以及一眾人間強(qiáng)者轟烈相隨！但卻為時已晚！被“七曜神明”和魔天大妖們聯(lián)手扼敗！

    ……而避世隱居的“奉碑蘇氏”根本無從提防！在“他”出生之前，一切就已注定！

    ……“至善祖玉”本就是在極惡中誕生！便如天道玄異！陰極陽還！再有“異人”肉身的潛默“加持”，“前所未有”的神圣氣息便注定會被“魔種”侵染！

    ……亦和“異人”稟賦一樣未被全然魔化，所以爺爺才有機(jī)會舍命救他！所以“元輪”才能黑白涇渭！然而……即便“元輪”成功改造為了“黑白雙魚”，但和“旋卷”姿態(tài)一樣！仍舊是種極端偶然的“平衡狀態(tài)”！

    ……脆弱無比！

    ……“七曜神明”那番話后，魔天大妖的域場和母親魂體的死又在“他”的心中鑿出道道瘡斑！“七道枷鎖”、“斷頭臺”……盡皆都是灌注極惡本源的通道！

    ……“黑濃鍘鋒”斬得“元輪”極其失衡！然而進(jìn)入白蘆蕩中的確才是“最后一道工序”！

    ……“至善”與“極惡”之間原本就是“能量迥異、甚如仇讎”！浩瀚蘆蕩盡是“他”這塊“祖玉”的余痕！本能地就會祛除異質(zhì)！

    ……可祛除的卻是“至善祖玉”的本體！白蘆絨花盡皆與之本源相親！哪怕“元輪”成了一顆“黑丸”，但畢竟內(nèi)里尚有白色！

    ……身處白蘆蕩中，就如沉入到了無底深海！又像置身在溫度極高壓力極高的“雷光爐”中！就會承受前所未有的鍛壓！

    ……于是“元輪”便被“祭煉”成了極為微茫又極為致密的一粒黑塵！內(nèi)里如何暫且不說，至少“元輪”與白蘆絨花的接觸面積極其微小！“單位面積”之內(nèi)，“元輪”的“體量”又是白蘆絨花的無數(shù)倍！

    ……“黑色”與“白色”早被“元力彈”證明量度同等！所以“元輪”根本不可能擺脫“失衡”！這些都是“魔造學(xué)”中最為淺顯的原理！

    ……而“暴虐”所用的同樣也是這些！

    ……無數(shù)絨花順應(yīng)召喚引入后腦，因為“體量”差距太大，越是靠近“元輪”便越有可能污為魔氣！

    ……繼而納入肉身！化成黑焰！

    ……這些黑焰并非“女童”灌注，當(dāng)然可為“暴虐”驅(qū)使！

    ……不但能夠抓攫住“元輪”位置，更能像妖魔“祭煉”一般層層包裹！重重阻隔！便能屏蔽掉“掌怒君王”的操弄！

    …………

    如今已不需要“他”直面妖魔！有更加強(qiáng)大的映像主掌這具肉身！“他”只用數(shù)息便想通了這一切！

    但“他”又能如何呢？！

    ——同為這副軀體的靈魂，“暴虐”若勝，“他”注定被吞噬！“暴虐”若敗，“他”也難逃一死！

    “出離”說“他”跟“暴虐”都是“事件”！“他”當(dāng)然懂！

    “出離”本身也是一項“事件”！衍生著于內(nèi)于外很多道“進(jìn)程”以及“線程”！共同隸屬在“靈魂”這個“系統(tǒng)”當(dāng)中！

    ——無用的“事件”當(dāng)然便是“冗余”！不過“他”的“結(jié)束”并非整個“靈魂系統(tǒng)”的毀滅！

    “他”畢竟只是名為“蘇鈺”的“人格”之一！畢竟只有從未超過三分之一的魂體！

    三株巨樹在“他”身旁落落參天！仰頭望去，樹上所有幽藍(lán)果實早已被“他”嘗過不止一遍……

    身處北方凍土的短暫時光中，所幸還有這些幽藍(lán)果實陪伴著“他”，與“他”共同度過枯朽和死寂……

    再微小的一點“汲取”都是“知識體系”的生長，是“思維”的“伸展”與“扎根”，就如這三株如斯巨樹！

    這是“魔造學(xué)”的基本精神！這座傳承書室里的一切曾經(jīng)都是“他”的信仰！鐫刻著“他”曾經(jīng)渴求至深的熱愛！假以時日，或許“他”的“魔造之學(xué)”也能如斯茁展！

    但卻不可否認(rèn)的！早已被“他”當(dāng)作賴以逃避的慰藉之物……

    而“他”更加不可否認(rèn)的，還有“魔造學(xué)”上勝過“他”百倍的“出離”！

    還有戰(zhàn)力令“他”望塵莫及的“暴虐”！

    就和十?dāng)?shù)萬年來辜負(fù)過萬千美好的“至善祖玉”一般！“他”所辜負(fù)的又豈止這些幽藍(lán)果實！豈止另外那份輾轉(zhuǎn)而來的法神傳承！豈止那兩位慨然赴死的人族領(lǐng)袖！

    ——豈止于此！！！

    ……至少留下點什么吧……在“他”這個“事件”結(jié)束之前……

    ……如果日后這方書室還有人族進(jìn)入……至少要把兩位人族領(lǐng)袖的事跡傳頌下去……

    “他”的面前默默聳起一方素樸石碑，紋理還很新鮮，似乎剛被制出不久……

    略顯粗糲的邊緣不甚齊整，卻隱隱透出蒼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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