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他現下暫居何處?”呂昭問道。 為了吸引更多商賈前來做生意, 她派人統計了各個地方的客流量大小,在三郡之內修葺并新增了一些驛館,派出專人進行維護。城內也有不少心思活絡的百姓們跟著開了小型客舍, 以更加低廉的價格招攬往來旅者暫且歇腳。 但以周瑜的家庭條件,他大概看不上這些主打便利的小旅館,說不定在城中另有居所。 “……孫府。”郭嘉回答。他連著灌了三杯茶水, 仍然無法沖掉口腔中縈繞的苦澀湯藥味, 難受得說話聲音都有點發飄。 呂昭想笑又覺得可憐, 無奈地搖搖頭, 打開荷包, 取出一塊糖遞過去。 郭嘉短暫地猶豫了一瞬,緊接著對苦味的抗拒全面壓倒一切, 他迅速道謝,把糖接過來塞進嘴里,感受著美好的甜味絲絲縷縷化開, 終于覆蓋掉令人討厭的苦,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 “孫府?對。”呂昭想起什么,恍然頷首。 孫家和周家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結為通家之好了, 有此等交情,周瑜既然來了襄陽,怎么也該去見見長輩。 但…… “我記得孫家不是在宛城定居了?”呂昭好奇地問,“何時搬來襄陽的?” 她只是隨口一說, 郭嘉卻露出了頗為意味深長的笑容,“此事與您有些關系。” “哦?”呂昭先是微微一愣,與郭嘉對視數秒, 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比起遠在天邊、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天子, 地方州郡的實權長官對百姓們的影響力更大。呂布常年在外征戰, 留呂昭鎮守大本營,自然是她在哪兒,哪兒就是權力中樞,大家都想離她更近一些,一來治安有保障,二來攀關系方便,三來能第一時間沾到各種新奇政策的光。 然而呂昭的居所并不固定,會根據情況隨時調整。最初她在襄陽,等袁術來攻,她就搬去了舞陰前線,后來追著袁術進入汝南,一路打到汝陽,暫且留下穩定局勢,等汝南境內平復得差不多了,又出了甘寧搶糧食的事,她火速帶人去了趟竟陵,順便去江陵拜訪劉表…… 這樣一看,她今年竟是一直在外奔波,基本沒怎么著過家。 想來孫夫人也很苦惱,在各個城市之間搖擺不定,挑花了眼,最后一咬牙一跺腳,干脆在襄陽、宛城兩座人口稠密的大都市都置辦了房產田地,權當投資了。 “您在襄陽待了三個月,太守府附近的房租都跟著漲了呢。”郭嘉開了個玩笑。 短暫的沉默后,呂昭換上一副無比誠懇的表情,正色道:“那我還是快些走吧,免得先生租不起宅子,露宿街頭。” 荀彧合攏公文,撂下毛筆,神情溫和,“我沒收他租金。” 郭嘉:“……” 呂昭差點兒笑出聲,全靠強大的意志力忍住。她用棒讀的語氣問:“啊,這是怎么回事呢?” “都是些瑣碎的小事。”郭嘉看了荀彧一眼,眼神頗為哀怨,明明白白透露著“你最近怎么總是拆我臺”的譴責之意。他單手扶額,作虛弱狀,生硬地岔開話題,“女郎,我還是感覺嘴里發苦……” 呂昭戲看夠了,快樂地抓了一把糖塊塞進郭嘉手里,關切地問:“給,多吃點,夠了嗎?不夠還有。” 郭嘉:“夠了夠了。” 臨近年三十,縣中的官吏們都放假回家了,這時候別管是召見還是登門拜訪,都顯得很不合適,因此呂昭決定年后再見周瑜。 今歲糧食豐收,百姓們手里存下不少余錢,終于舍得拿出一點來置辦些年貨,就算不買東西也愿意進城逛逛,因此街上比往常多了許多人。 呂昭見狀,自掏腰包訂了一批燈籠、桃符等吉慶之物在城中四處懸掛 ,烘托氣氛,又請來專業團隊跳儺戲,驅逐惡鬼,圖個吉利,引得大家爭相圍觀,一時之間熱鬧非凡。 等到了除夕那日,魏夫人才裹著滿身風雪姍姍來遲。貂蟬駐守汝陽不能隨意離開,她便先去看了大女兒,再來找二女兒。 娘倆帶上張遼和郭嘉兩位孤寡人士,在燈火通明的府里吃了頓豐盛的年夜飯。飯后蹭飯的兩位主動溜達去外間下棋,留下呂昭與魏夫人昵地靠在一處說知心話。 聊著聊著,魏夫人忽然開始發呆。呂昭默默止住話,握住魏夫人布滿繭子的手,“母親。” “……說到哪兒了?”魏夫人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柔柔,我——” “母親,”呂昭豎起手指,隔空在魏夫人的唇前輕輕一點,她低聲道,“我知道您思念父親……別難過了,我讓你們見一面。” 在魏夫人不解的注視下,呂昭緩慢俯身,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了魏夫人的額頭。 困意席卷而來,魏夫人控制不住地閉上眼睛,歪在女兒懷里睡著了。 夜已經很深了,仍有許多人堅持守歲,等待更漏滴盡、新春到來的那一刻,期盼新的一年吉祥如意,幸福安康。 無形的領域漫過燭火搖曳的連枝銅燈,漫過垂落的繡花門簾,漫過掛滿燈籠的回廊,漫過寬闊而空曠的街道……籠罩整座城市后,仍然向著寂寥的荒野遠去。 窗外高懸的燈籠短暫模糊了一瞬,等魏夫人定睛去看時,又變得十分清晰。 魏夫人揉揉眼睛,神情恍惚迷離,一時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睡著了。 “什么時辰了?柔柔……柔柔?” 房間內不見女兒的蹤跡,喊了兩聲,也聽不到侍女答應,魏夫人愈發擔憂,起身下床,披上外袍,出門查看。 清澈的月光落在庭院中,宛如滿池碧波蕩漾的春水。 廊下的陰影中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魏夫人先被嚇了一跳,差點兒喊出聲來,緊接著一股分外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她定定神,瞇起眼睛仔細端詳,越看越覺得那好像是……呂布的背影?! “夫君?”魏夫人遲疑地問,“夫君,是你嗎?” “夫人?”呂布回過頭,眼神先是發愣,緊接著流露出狂喜之色,“你怎么在這兒?!” “你怎么在這兒?!”魏夫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問出了相同的問題,她快走兩步,緊接著干脆小跑起來,外袍從肩頭滑落都顧不上,直接撲進了呂布懷里,“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我是在做夢嗎?” 呂布一手穩穩接住魏夫人,一手抖開外袍,把她嚴嚴實實裹起來,口中埋怨道:“穿這么少,凍壞了可怎么辦?哎,不對,我哪兒來的衣服?” 兩人面面相覷,片刻后魏夫人的目光投向天際,喃喃道:“除夕夜怎么會有月亮?” “……說不定真的是在做夢,管他呢!”呂布只煩惱了一下就不再多想,他一把抱起魏夫人,大踏步朝著屋內走去,“許久未見,我有許多話想對夫人說……” 小花園內,賈詡雙手揣在袖子里取暖,神情稍微有點尷尬。 相比之下呂昭就顯得放松多了,她慢條斯理地折下幾枝花上積雪的嫣紅朱梅,以鵝黃綢帶捆成一束,抱在懷中。做完這些后,她才抬頭去看賈詡,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問:“許久未見,卿近來可好?” “之前是好的……”賈詡嘆道。 “看見我了就不好了?”呂昭挑眉。 “怎么會?”賈詡的目光從梅花上挪開,他直視呂昭,眼神分外真誠,“在下只是一時難以分辨,這究竟是真實發生的事,還是一場夢。”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