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王六是居住在疫區(qū)中的千萬百姓里再普通不過的一位, 但今天他做了個不普通的夢。 夢中已經(jīng)逝去的父親又回到了他面前，眼神呆滯，目光渙散, 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透出濃濃的哀傷。 “好痛，好痛。”父親這樣喃喃自語，“我痛得睡不著。” “爹, 您哪里痛？”王六聽到自己詢問。 父親不回答, 只是一直喊痛, 眉頭深深地皺起，神色逐漸變得痛苦。 王六急得沖上前去, 一把攥住父親干瘦冰冷的手，在他面前“噗通”跪下。 狹窄的視野忽然變得寬闊，王六一下子看清了之前被他忽略的一些畫面。 地上鋪滿了尸體, 全是些著粗布麻衣、甚至根本沒有衣服穿的普通百姓。一雙雙渾濁的眼珠直勾勾地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體型肥碩堪比家貓的老鼠們在尸體上快速跑過，隨便選一處啃咬，留下可怖的齒印。 王六感覺喉嚨被一根無形的索套勒住了，他難以呼吸, 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形如枯木的父親忽然活了過來, 他瘦小的身軀爆發(fā)出強(qiáng)大的力量, 反握住王六的手腕, 一疊聲地喊道：“好痛，好痛！救救我，讓我走吧——” 在愈發(fā)刺耳、最后幾乎是鬼嚎般的哭聲中, 王六猛地坐起身睜開眼, 呼吸急促。 做了噩夢的王六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妻子見他也不干活, 就在門檻上坐著發(fā)呆，便問他怎么回事。 王六照實(shí)說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妻子紅著眼眶安慰道，“昨夜我也夢見我娘了。” 第二天夜里，王六又做夢了，夢中的場景與昨夜一模一樣。 一次是巧合，兩次也是嗎？ 更古怪的是，妻子說她也做了跟昨夜相同的夢，夢中母親被碩鼠包圍，哭喊著請求女兒救救她。 夫妻倆面面相覷，內(nèi)心已經(jīng)接受了“親人托夢”的解釋，一致決定如果今晚還夢到這一幕，就問問親人，到底想要什么。 第三夜，夢如期而至。 痛苦的親人們終于吐露了解決方法：只有用烈火將他們的身體焚燒成灰，才能令困于其中的靈魂徹底解脫，再入輪回。 天亮后，并州軍按時上門送藥。王六和妻子抓住機(jī)會，對什長苦苦哀求，請他相助。 什長拒絕了小夫妻塞過來的銅錢，神色古怪地嘟噥：“怎么今天好多人都提這個要求？” 王六跟妻子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驚異。 “其他人也做夢了？” “是啊，內(nèi)容還都差不多，你說怪不怪？” 一人做夢，是思慮過度。 兩人、三人、十人、上百人做同樣的夢，除了神跡，還能有別的解釋嗎？ 至此，夫妻倆內(nèi)心深處的最后一抹疑慮也徹底打消了，轉(zhuǎn)而虔誠地祈禱起來。 焚燒尸體的第一把火是呂昭親自點(diǎn)燃的，她說她愿承擔(dān)因果，倘若這些人在天有靈，因此不滿怨懟，來找她就行了，不要去打擾旁人。 “食了這些供奉，便安心上路吧。”呂昭輕聲說，“等你們轉(zhuǎn)世之后，必定已經(jīng)是個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了。” 火苗在木柴上跳躍蔓延，越燒越旺，很快連成一片，騰起滾滾濃煙。 封控仍未結(jié)束，被劃定為疫區(qū)的居民們并不能走出家門，來到現(xiàn)場送別親人最后一程，只能留在家中祭拜。不知道是誰先放聲大哭的，很快家家戶戶都響起了嗚咽之聲，期間還夾雜著一聲聲對逝去親人的悲切呼喚。 呂昭靜靜地聽著哭聲，目光逐漸放空，視野內(nèi)開始浮現(xiàn)出點(diǎn)點(diǎn)明滅的柔光。 光從火中升起，在疫區(qū)上空久久徘徊，眷戀不去，但最終還是乘著風(fēng)煙，飄向了晴朗的遠(yuǎn)方。 在親眼見證過呂昭的誠意后，劉表決定履行承諾，只待病好就退回江陵。 但光退兵是不夠的，他還需要做一件事情，使呂布留在南陽郡的行為變得合理合規(guī)。 這件事就是上書天子，陳明呂布的功勞，表他為南陽太守。 好處是以后別管誰想南下入侵荊州，最先要面對的，是兇殘的并州鐵騎，而劉表則可乘機(jī)縮在后方猥瑣發(fā)育； 壞處劉表顯然降服不了呂布，還得時時刻刻提防呂布舉兵來犯，徹底吞并整個荊州。 理性分析后，劉表認(rèn)為呂布短時間內(nèi)是不會翻臉的。他現(xiàn)在打著天子的旗號，占據(jù)大義與禮法，走到哪兒大家好歹都禮讓三分。若他主動興兵侵?jǐn)_旁人，就等于撕毀了“代天巡視”這張王牌，屆時定會引得四面八方皆來圍攻，即使能拿下荊州，也待不安穩(wěn)，實(shí)在得不償失。 總體而言，好處還是要比壞處的分量更重一些。反正事已至此，劉表別無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劉表的信還在路上時，未央宮中的小皇帝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 夕陽斜斜地掛在枝頭，殿中光線漸暗，侍女們貼墻而入，將油燈一一點(diǎn)燃。 王允結(jié)束授課，卷起竹簡，謝絕了小皇帝為表親熱的留飯行為，趕在宮門下鑰前匆匆離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