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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前朝還有事。”朱祁鈺立刻回養心殿,掌燈看奏疏。
“臣妾陪著您看。”唐皇后往養心殿里走。
“胡鬧,后宮不可干政!”
“臣妾不看政事,臣妾在寢殿歇息便是。”唐皇后不吃這套,你許諾了談妃好處,也得給我兒子一樣的好處,不然我可不依。
“幾點了?太子怎么還沒不來請安?馮孝,你去抽他十鞭子!”朱祁鈺學會了用魔法。
唐皇后渾身一僵:“太后身體不適,太子去侍疾了。”
“老十五呢?”
反正你兒子多,打不著老大,就打老十五。
您是非打兒子不可了?
唐皇后沒有女兒,沒有魔法,咬牙道:“近來公主甚是不像話,在女書堂里對老師不敬,本宮看都該收拾。”
“伱是嫡母,該管教就管教。”朱祁鈺不吃這套。
“陛下。”
唐皇后頓時笑靨如花,拉著皇帝往殿里面走:“臣妾跟您說笑呢,公主們功課雖一般,畢竟不用考取進士,讀書明理即可,沒必要苛責太過,您說是吧?”
朱祁鈺哼哼。
“臣妾給您做了您最愛吃的打糕,臣妾親手做的。”唐皇后讓人把食盒打開,捏一塊喂皇帝。
朱祁鈺咀嚼著說:“味道還行,是老十五惹禍了?求你來說情?”
唐皇后笑容燦爛:“管教皇子是天大的事,臣妾可不敢置喙。”
“您和朝廷諸公皆是有大智慧的,管教出來的皇子,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人物。”
“臣妾是最信得過的。”
朱祁鈺狐疑地看著她,小嘴跟抹了蜜似的,這是為太子來的。
夫妻倆有說有笑地走進養心殿。
“打糕也吃了,好話你也說了,有什么事跟朕說吧。”
唐皇后嗔怪道:“臣妾和您說幾句關心話,就非得有事相求?臣妾和您少年夫妻,成親三十二年,以前就沒關心過您?”
朱祁鈺似笑非笑:“那你不說,朕就當沒事嘍。”
唐皇后翻了個漂亮的白眼:“真是什么都瞞不過陛下。”
“少來!”
朱祁鈺掙開她的胳膊,直接坐在御座上,真的拿起奏疏來,顯然是不想聽的。
唐皇后立刻按住朱祁鈺的手,一副求求的樣子:“臣妾是為太子來的。”
“朕就知道,你關心太子多過朕。”朱祁鈺吃味道。
唐皇后頓覺無語:“兒子的醋您也吃呀?您對太子這么苛刻,是不是因為吃醋的緣故呀?”
“是啊,你們都關心兒子,誰關心朕啊?”朱祁鈺似笑非笑。
唐皇后發覺不是開玩笑,正色道:“陛下的衣食住行,臣妾每日都打聽著,都記在心里的,您每餐吃了多少飯,每天喝了多少水,運動幾次,多長時間,臣妾心知肚明。”
“不止臣妾,后宮妹妹們都關心著呢。”
“您是臣妾們的天,天公陰晴雨霧,臣妾們都知道的。”
“太子才十四歲,按您說的,是最叛逆的時候,臣妾多關心些,也是為了你們父子之間不要生出齟齬,要讓他清楚,自己父皇管教他,那是為了他好,不能生出怨恨之意。”
朱祁鈺摸摸胡子:“怎么忽然說得這么正經了?”
“臣妾這不擔心您吃兒子的醋嘛!”唐皇后微微放心,侍奉這樣的君主,并不容易。
別看偶爾和皇帝調笑,那得隨時關注著皇帝的臉色陰晴,可不是什么時候都能肆意妄為的,得順著皇帝心意來,時時刻刻都要謹慎著,不能有一絲怠慢。
畢竟眼前這位,不止是夫君,更是掌控天下的皇帝。
同樣的,朱祁鈺不止管著天下,還管著后宮呢。
后宮里嬪妃三十多個,誰都不是好對付的,不止女兒家的心思,還有她們背后的政治勢力。
這是把雙刃劍,用得好,這些政治勢力就是他掌控天下的基本盤;
用得不好,就會成為掣肘,甚至會讓單一勢力做大,成為漢代外戚,后果不堪設想。
朱祁鈺笑笑:“說太子吧。”
唐皇后把皇帝拽離御座,坐在御座上,朱祁鈺是皇帝,她不敢有絲毫逾越之舉。
而坐在普通椅子上,她說的話就是家事,她可以撒嬌裝傻來糊弄皇帝。
這是規矩。
統治者也是人,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就會產生親戚關系,親戚是最難處理的。
而后宮中的嬪妃,最短的跟了他十年了,最長的像唐皇后,跟了他三十多年了。
給他生兒育女,為他操心擔心,已經成為親人了。
然而,站在統治者角度看,后妃、皇子都是利用工具,是分權的工具。
可人就是人,不是無情無欲的神,不可能徹底看透紅塵的,他已經夠無情的了,但有時候還會被親人牽絆。
比如現在,他明知道唐皇后的心思,還是離開了御座。
“陛下,臣妾說的您可不許生氣。”
唐皇后坐在皇帝對面,笑盈盈道:“太子沒看上您挑的幾個。”
“沒看上怎么沒早說?”
朱祁鈺認為給太子挑的,是能成為太子臂助的,比如耿裕、王越、楊信,人家談妃看不上,那是認為兒子要分封出去,外岳再有本事,也無法襄助。
她看上的,多是兒子成器的,以后能跟著自己兒子去就藩。
“陛下,您看看您這態度,臣妾都不敢跟您說,何況太子了?”唐皇后給皇帝倒茶。
朱祁鈺眼睛一瞇:“是他沒看上,還是你沒看上啊?”
唐皇后端茶杯的手微微一抖。
“哦,朕明白了,因為老二先挑的,你覺得太子是老大,不想撿弟弟的狗剩,是吧?”
唐皇后趕緊搖頭:“臣妾絕無此意,真是太子沒看上。”
“那他看上誰了?”朱祁鈺覺得還是唐皇后從中作梗。
“一個小官家的閨女,姓楊,在女書堂里任教,她爹在新益州為官,是舉人當官,恩科考中了進士,還在新益州謀職。”
朱祁鈺微微錯愕,聽這口氣,不像是皇后從中作梗,倒像是皇后不太同意的樣子,這是怎么回事?
“姓楊?”朱祁鈺歪頭問馮孝。
馮孝打發人去問。
“其父叫楊春,臣妾派人打聽過了,此人官聲不錯。”唐皇后開口。
“朕問的是長相?有西施之容貌?把太子迷得五迷三道的?”朱祁鈺凝眉。
他想用太子和重臣聯姻,嘴上說婚姻自由,但他不打算給太子一點自由。
同樣的,他不想讓兒子娶一個魅惑至極的女人做太子妃,那是害他。
唐皇后搖搖頭:“并非絕色美人,長相只能說中上而已,比不得耿裕家的、王越家的。”
畢竟耿九疇、王越,都是有名的美男子。
他家的女孩朱祁鈺都看過了,都是極美的,而且腹有詩書,都是懂事的孩子。
“奇了怪了,長相普通,家世普通,那哪一點吸引了太子?”朱祁鈺來了興趣。
這恰恰說明這個女子極為出色。
唐皇后苦笑:“臣妾特意去看了,此女談不上極美之資,中人而已。”
“但臣妾看了,卻覺得甚是逞心。”
“她出口成章,在內書堂、女書堂里皆任教習,她僅僅十四歲,和太子同齡。”
馮孝已經把檔案送過來了。
“皇爺,奴婢對這位楊先生頗有印象。”
“她十二歲入宮,入宮第三個月就在內書堂里任教習。”
“太監們交口稱贊,都尊稱她一聲先生。”
“爾后就被調入女書堂里任教習。”
“而內書堂的太監,有不懂的地方,還會去找她請教。”
“她雖是官宦人家女兒,卻不曾瞧不起太監,說話和顏悅色,有難題皆細心解答,從不覺得煩悶,也不持才傲物,嫌棄別人蠢笨。”
“是以在太監中口碑極好,很多向學的太監,都愿意奉她為師。”
“因為口碑太好,景泰二十二年,又把她請回內書堂任教。”
“她就身兼兩職,兩邊任教,她教過的宮娥,都說她學問好。”
“就連翰林院里的先生,有時也自嘆不如,認為自己的學問,不如楊先生。”
聽完馮孝說的,朱祁鈺皺眉:“宮中出了個女先生,怎么沒人稟報給朕呢?”
“皇爺,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自然不敢驚動您。”馮孝回稟,這件事確實是小事,朝野上下有才能的人太多了,民間更多,若人人都讓皇帝知道,皇帝不得累死啊。
朱祁鈺打開卷宗,竟然記錄了這個楊先生的詩詞。
一個女子,能得稱一聲先生,比男子難一萬倍。
可見其人文學素養。
“這是十四歲女孩寫出來的?”朱祁鈺震驚不已,這是哪一位大才啊?
“回皇爺,這是做不得假的,宮中皆有證人。”
朱祁鈺驚訝地看向唐皇后:“你看過了嗎?”
唐皇后接過來,頓覺驚艷:“臣妾知道她有本事,卻不知有這般本事。”
“本以為,被宮中稱一句女先生,已經是了不得的了。”
“如今看完她的詩作,臣妾頓覺自己空活百歲。”
朱祁鈺凝眉:“楊春,成都府新都人。”
“皇爺,是景泰二十一年恩科錄取的進士。”
馮孝回稟:“楊春是景泰十七年,被征召入新益州為吏的,一步步升上來的。”
“太子和她發展到哪一步了?”朱祁鈺問。
“發展什么呀?”
“太子見人家,如高山仰止,連話都不敢說過呢。”
“朝臣給太子布置了那么多功課,太子連見人家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唐皇后表示無奈,多少覺得兒子有點丟人。
他爹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娶了三個了,她和景泰帝就是十三歲成婚的,整整侍奉三十二年。
別看宮娥都在宮中侍奉皇帝,但皇帝的成年兒子,決不允許在宮中亂來。
這一點上,上到太后,下到嬪妃都很清楚,決不許皇子提前破了身子,那會短壽的。
所以各宮侍奉的宮娥,都是以太監和老姑姑為主,皇子走路也不許隨便亂看,更不許宮娥勾引皇子,一經發現直接杖斃。
反正這么些年,沒發生過這種爛事。
雖然從法理上講,后宮的宮娥都屬于皇帝的待用品,但朱祁鈺強征官宦女子入宮,就打破了這一點。
再說了,他只有一個人,應付幾萬個女子,這是找死吧。
他在女書堂里的教本里也這樣告訴宮娥們的,女子有戀愛的權力,有選擇婚姻的權力。
他甚至把后宮變成大型相親現場,放任讓她們偷著去瞧瞧那些侍衛,看誰好了,兩家有意,他便下旨賜婚。
此事在前朝被口誅筆伐,朱祁鈺并不在乎,鼓勵宮娥讀書,鼓勵宮娥相親。
他堅持認為,自己選擇的才是能稱心的,也能好好過一輩子。
“單相思啊?丟人!”
朱祁鈺撇撇嘴:“這位楊先生才十四歲,才華就如此驚人,未來前途不可限量,調教的好,說不定能成為大明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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