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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井然有序下船,一個個穿著絲綢,扇著扇子,拖家帶口的走下碼頭。
家中的財務都在船上,先登記后,再讓人來拉東西。
走下船,隨著人流去移民所辦理手續,要領取土地、領戶籍等等東西。
他們都是以家族為核心的,很多船下來的都是一家人,或者一個村的,都沾親帶故的。
而船老大也跟著下船,領著船上的人往移民點走,路上還陪著笑。
這場景,哪里是罪人移民啊,這是闊爺旅游啊。
逐一登記后。
車把式將大小箱子,裝上馬車,運去移民所。
碰上闊氣的,會打賞幾厘錢做賞賜。
這些馬車,都是移民所的,而驅趕馬車的,都是安南奴隸,沒被送去鋪路,已經是幸運的了。
在移民所做工無非就是受點氣,偶爾還能得點賞錢。
就是伺候人,不太累。
他們深知,明人老爺可惹不得的。
前幾天有個安南奴隸和明人產生了口角,被衛兵當場擊殺,明人老爺跟沒事人似的。
這是大明律規定的,明人可殺死除明人外的任何人,無罪。
安南人敢有什么想法?
他們都是屠殺后的幸運兒,看見明軍雙腿都發軟,還敢和明人講道理?
“各位先生,往這邊走,這邊走!”
船老大跟三孫子似的,領著這些移民大爺往移民點辦手續,辦完手續,他們就能領賞了。
活一個人一個銅板,就是現在的一厘錢。
叫法還沒轉過來,還研習原來的叫法,其實用的都是新錢。
“他娘的,你個廢物麻溜兒的,別礙著各位先生的道!”
船老大踹倒一個安南奴隸:“還有你,看什么看?大明貴婦是你這樣的賤人,能看的嗎?把伱眼珠子摳出來!”
安南奴隸全都垂下頭,拉東西干活。
這一船,就裝120個人。
基本連一個大家子都裝不下,但沒辦法,漢人金貴,大包小包的東西,都得往安南搬,船上就裝這點。
第一撥移民的時候,一船最多的時候裝一千人,死活不論,像豬仔似的往這邊運。
現在不行了,萬歲爺下旨,給各船賞錢,移過去的活人越多,賺得就越多。
反正船是公家的,費用都是內帑出,當然運得次數越多他們越賺錢啊。
他們這樣的船老大,都是招募的原艄公,賺的是工錢,外加賞賜。
等移民潮結束,他們也賺得盆滿缽滿,回去當個地主老爺是沒問題的,若留在交趾,可就是大財主了。
萬歲爺的旨意,不止給船丁賞賜,還給移民點賞賜。
所以,移民點也改變了態度。
建造了長筒型的房子,讓排隊的漢民不至于被曬,還設置了單間休息室,愿意掏錢進休息室的,他們是舉雙手歡迎。
移民所的工作人員,是交趾的吏,都是內地的秀才。
交趾的吏員,是有上升通道的,可以做官的。
而現階段,移民就是最大的功績。
交趾劃分六個府,夏塤港距離交州不遠,是交州府開設的碼頭,以前叫東豐港,因夏塤功勞卓著,便以他的名字命名。
督撫朱英下令,景泰十一年的政績,按照移民的數字來核定,誰招收的移民越多,功績就越大。
皇帝又給賞賜,又有功績可算。
移民點的吏員自然很有干勁。
從早到晚,門外都是烏央烏央的人排隊,每天工作時間超過八個時辰。
每個移民所的工作人員,在十個人往上,每個人都忙得不行,卻不覺得累。
移民所還有驛站、食肆等配套設施,只要有銀子,在這地方就是天堂。
“各位,就在這里排隊,都喝水不?”
船老大拿著一個竹筐,里面放著竹筒:“一厘錢一瓶水,劃算得很,都是燒開的開水。”
然而,這些江南士紳,深覺囊中羞澀。
心中十分氣惱,若以前,他能把整個移民點都買下來,不就錢嗎?我家有多是!
現在,算了吧,到了地方都得用錢呢。
有小廝輪番發木牌,小廝皮膚發黑,操著生澀的廣西話,偶爾還被移民詰難。
因為他們都是安南奴隸,在明人眼里他們不是人。
這些在大明的罪人,到了交趾,個個都是大爺,那是萬歲的恩典。
一個貴婦,戴著面紗,走到移民點前,吏員抬頭看了她一眼:“名字?”
“徐氏。”貴婦蔫聲細語。
吏員快速寫下名字、籍貫,新住址。
然后拿出一塊木牌,木牌上又寫上徐氏的名字,將一個用麻繩捆好的一捆東西,遞了出來。
徐氏接過來,竟覺得很重。
有一把刀、一張弩、一壺箭。
然后就是新戶籍,和江南的戶籍是一樣的。
一張地契、房契,四張奴契。
還有一張銀行存根,數額是十元,有小字標注:皇帝御賜。
奇怪的是,還有一張木票、石票。
以及一張販奴證,期限到景泰二十一年。
最底下竟然是一張欠條,欠一套農具、一套鐵鍋,后續是還東西的時間。
見貴婦訝異。
吏員解釋一句:“農具已經發沒了,上面正在運送,等發到你家了,就會送到你家去,到時候憑欠條簽收即可。”
“謝謝先生。”
貴婦拿不動,讓她兒子幫忙。
她是妾,丈夫家是江南士紳,因傳謠罪被移民至交趾。
當她被抓的時候,以為這輩子毀了,結果這罪不至死,而是將他們全家都移去交趾。
本以為交趾是魔窟,上了船才知道多舒服,除了沒有丫鬟婆子伺候,其他的如常,沒有官兵欺辱她們婦人。
甚至,到了交趾,她這個沒身份的妾,和丈夫分的是一樣多的東西、土地、房屋、奴隸。
她有一兒一女,小女兒才四歲。
吏員在登記之后,竟然也分了同樣的一份。
每個人都一樣,不分男女老幼。
“娘,太重了!”她兒子也是個小少爺,哪里提得動三份的東西,這還沒有農具的。
貴婦幫著拖一下,從人流中找到她丈夫。
她丈夫坐在地上累得氣喘吁吁的。
他有一妻六妾,十二個孩子,本以為到了交趾是受苦,誰知道好像還能過江南的日子。
只要丁口超過十口,就額外送一個鋪子,他家剛好二十口,給了兩個鋪子。
就是他老娘命不好,被抓時嚇死了。
其他的都挺好。
至于怨懟陛下,心里肯定是怨恨的,嘴上肯定不敢說。
他們和整個家族匯聚,他們家族共有六百多口人,占了半個玉樂縣。
“我出去雇個車把式,把東西送走啊。”
他一邊走一邊嘟囔:“就不該遣散了家里的奴仆,帶過來多好啊,一頃地啊,虧大發了。”
也不是誰都被移走的。
在所有罪犯中,有一技之長的,什么都可以,哪怕士紳會木匠活的,都算一技之長,被留在了江南。
所以,被移走的都是啥也不是的,準確的講是家中蛀蟲,一概移走。
登記移民之后,官方可就不管他們了。
交趾移民熱,車把式忙得接不過來活,價格自然就高了。
但領到東西的,沒有差錢的。
從港口到新地,有的距離很遠,是要走幾天的,所以沿途設有墩臺崗哨。
因為路程遠,就會有小偷小摸。
朱英下令,凡是交趾境內,有偷盜之人,一概趕去山里,開拓耕地去。
他把在山東的那一套挪到交趾來,起碼讓移民變得井井有條。
哪怕是走幾天,也不用擔心被偷被盜被搶。
交趾活著的,要么是安南罪人奴隸,要么是江南士紳罪人,要么是廣西軍,沒人敢違抗朝廷。
龐大的隊伍,幾千輛馬車在官道上通行,目的地是不一樣的,有的離得近,有的離得遠。
這一家人,走了六個多時辰,才到地方。
下車后一個個迷迷瞪瞪的。
看著眼前的新家,和想象中截然不同,都是土房子啊!
似乎整個玉樂,都沒什么正經大房子。
“這么窮啊?”有人哭泣。
幾百口子人也不吭聲,心里都充滿了失望。
“給了木票、石票,應該是給咱們建房子用的。”貴婦小聲道。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男人苦笑:“先把家人安置了,這地方太熱,要防好蚊蟲,對了,這奴契有了,奴隸怎么還沒有呢?”
“我也沒敢多問呀,想來是統一發的吧?”
貴婦只能自己動手,簡單收拾一下,等奴隸到了,再讓奴隸收拾。
她家東西多。
抄家也只是抄走了財貨,衣服什么的還是自己的。
搬家的時候,把家具、衣服賣掉一批,剩下的則裝船運來交趾新家。
“我去問問族長。”
他家還好點,族長家最慘,上千年的家底子,都被皇帝搜刮去了。
這老頭心態還挺好,聽說不少老頑固,聞聽被抄走后,人就死了,死在詔獄里了。
守財奴死了的能燒嗎?
他老娘不就是受不了財貨被抄,一命嗚呼了嘛。
“問過縣尊了,說奴隸不夠用,晚點來發,一家勻不上一個人,有販奴證,可自己想辦法去抓。”
正說著呢。
縣尉親自押著奴隸過來。
族長用煤油燈照了照奴隸:“娘喲,咋這么黑呢?咋沒幾個婦人呢?”
“老爺子,您這歲數還想添個后?”那縣尉打趣道。
“去去去,老夫都多大歲數了,還做那不知羞恥的事?”
族長呵斥他:“家中婦人多,沒幾個丫鬟婆子使喚,也不方便呀。”
“老爺子,您就別挑三揀四的了,這樣的都沒了,下一批移民的,要等一個月,才能有奴婢使呢,你家就先將就著用吧。”
族長心里不太爽利。
其他人趕緊圓場,問起這縣尉的來歷。
畢竟他們扎根在這里,免不了要和縣里打交道的,最好以后弄的糧長干干。
“我哩,是廣西的,當兵退下來的,我戰功大,皇帝爺爺批復我轉業到縣里做官。”
軍中人單純,縣尉也沒那么多心眼:“我姓陶,以前跟湯州伯打仗的,給湯州伯當過親兵。”
“這些奴隸,都是我親手抓的呢。”
他滿臉得意,一邊說,一邊讓人將奴隸數字登記造冊,再一一核對后,讓這邊簽字按手印,才算徹底交接完畢。
“縣尉大人,那其他的奴隸,什么時候能到位?”
“別等了,到不了了。”
縣尉苦笑:“我聽縣里的說,移過來的人太多了,一家能攤一個奴隸就不錯了,聽說這還耽擱北方治水呢,中樞都鬧呢,皇帝爺爺特批,才把奴隸給你們。”
這一聽,皇帝不是說話不算話嗎?給了奴契,不發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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