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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納哈立刻心生退意,城內彈冠相慶。
站在內城城樓上的韓明澮,滿臉是血,當看到明軍騎兵奔襲而來時,直接暈厥過去。
他已經整整七天沒闔眼了。
內城城墻早已千瘡百孔,靠的就是一股決心,守了整整十二天啊!
朝軍各衛戰損人數高達十一萬,民眾死傷超過二十萬!
內城很多段,都是用尸體摞住的。
像鄭麟趾、韓明澮、權擥、韓確等朝鮮重臣,全都身披鎧甲,親自殺敵,并將家中的奴隸全都拉出來。
僅靠已經墮落的朝鮮官兵,根本守不住這么多天。
他家的本錢,都損失慘重。
而古納哈同樣損失慘重,近四千女真兵死在城墻上,他總共才七千女真兵,真的元氣大傷。
而為攻城戰損的朝人,高達三十萬!
這一戰過去,整個朝鮮,家家掛白,漢城附近精華地帶的城池,人口銳減七成。
王越依水建營,距離女真大營四十里,距離內城城墻七十余里,他只是率軍跑去城頭轉一圈。
就讓激烈的戰事,被迫終止。
“朝軍成氣候了。”王越目光陰鷙。
守城的朝軍,經此一戰,全是精銳,若朝鮮王振臂一呼,會給大明帶來很大麻煩的。
女真兵雖消耗了幾千人,但剩下的都是狼,以一當十的狼。
“傳令,全軍扎營休整,先尋找糧食、水源。”王越輕裝簡行,把糧草丟給了鄭古塔,鄭古塔正在圍困開城。
“總兵,漢城搖搖欲墜,城墻隨時都要崩塌,倘若朝鮮向您求援,您是否出兵?”參贊軍務的楊守陳風塵仆仆過來。
楊守陳一直在整頓軍紀,韃靼兵漢化,多是他的功勞。
他比王越還忙呢,若非到達漢城,全軍略微松懈,他怕是連說話的時候都沒有。
“不救!”
王越還在看朝鮮全局地圖:“維新,你來看。”
“咱們現在這,咱們的補給,是一條線。”
“一旦女真兵把咱們的補給切斷,咱們這兩萬來人就成孤軍了。”
沒錯,王越這么快抵達漢城,走的是一條直線。
義州、龜城、秦川、安州、順川、平壤、黃州、銀波、瑞興、平山、金川。
還越過了開城,開城還有都喜在守。
“總兵大人何意?”楊守陳問。
王越尚在斟酌,因為手里都是女真兵,一旦放出去,那可就真的不好管了。
“大人是想把大軍拆分,收降西邊城池?擴大戰略縱深?”
楊守陳微微皺眉:“韃靼兵不可用啊,這些韃靼兵為了財貨,連同袍都能動手。”
“而且不服管教,我軍中資歷老將甚少,根本壓不住韃靼兵啊。”
王越卻道:“周賢、周玉父子不錯。”
“尤其是周玉,上陣拼殺,騎射不比韃靼兵差。”
“可以栽培。”
王越說話語速很慢,斟酌道:“傳令,駐扎在楚山的蔣琬動身南下!”
沒有人知道。
王越還留了一手!
定西侯蔣琬,根本就沒和王越在一起,他率領兩千鐵騎,藏在了楚山,一直在楚山收容百姓,同時練兵。
楚山在渾江下游,上面是大明城池恒仁。
而渾江在大明叫婆豬江。
婆豬江是劃分大明和女真的邊界,恒仁這座城池,是朱祁鈺興建的,本屬于李滿住的地盤,被朱祁鈺買了回來,在此建城,賜名恒仁。
雖然皇帝強行撮合王越和蔣琬,但蔣琬也有傲氣,不愿意屈尊于王越之下。
王越也給他自主權,給他兩千騎兵,駐扎在楚山。
“傳令周賢,在南浦南下,攻掠沙里院、殷栗、長淵、海州、翁津等城池!”
周賢被留下,駐守南浦,協防平壤。
“請遼寧督撫加快入朝速度,大軍要源源不斷運送,保證后面補給!”
“再給周玉一千人,兵勢向北,攻占板門店、鐵原,守住漢城北大門!”
“維新,還得勞煩您走一趟。”
王越做出決定:“給你兩千人,務必占住洪川!”
地圖上,洪川是朝鮮中心地帶,是腰上的腰眼,掌控了洪川,漢城的東大門,就在明軍手里。
同時,戰局的主動權,也攥在明軍手里了。
“大人,您真的決定了?”楊守陳擔心,殺戮過甚。
韃靼兵放出去容易,收回來難。
“本官也沒想到,漢城居然守這么久,想肢解朝鮮,必須這樣做!”王越決定了,就不猶豫。
王越讓人把李侃請來。
李侃負責移民。
看看皇帝給王越搭配的名臣名將。
所以王越才能三管齊下,李侃負責移民,楊守陳負責漢化,蔣琬、周賢、周玉等人負責練兵,他王越負責統籌。
“李大人,本官想請你,向南攻掠水州,扼守住漢城南大門,并謹防船支下海。”
李侃倒是從善如流,他為人剛直,但不是傻子。
皇帝要收朝鮮之地,他參與此戰,必定流芳千古,而且他本人也有統兵之能。
皇帝重用他,雖屈居于王越之下,起碼給他嶄露頭角的機會。
“總兵大人,給下官一千兵即可。”李侃頗有信心。
他很清楚,他駐扎在水州,一時半會不用向南攻掠,守住水州而已。
他會收降朝人,再編練精兵,準備隨時南下。
“有勞大人了!”
王越行了一禮,又去把鎮守太監秦成請來。
秦成雖是鎮守太監,但用心和王越學兵法,軍將操練,他都參與,極少說話,只是聽、學。
他也打了幾場小仗,小試牛刀,可圈可點。
“秦公公,我軍人才匱乏。”
“得請您單獨領兵,打下利川,并守住利川。”
“無論朝人還是女真人來攻打,都不能丟了城池!”
王越認真道。
利川,是漢城東南部的城池,往南、往東最重要的要道,王越打算在此囤積大量物資,作為攻掠朝鮮南部的大本營。
秦成沒想到,這么重要的任務,竟交給了他。
這就是王越的聰明之處。
總得給太監一個立功的機會嘛,秦成好學、話少,沒給軍中添亂,他也投桃報李,送給秦成一樁大功勞。
“總兵放心,咱家雖是太監,但也是有血性的,利川在咱家手,咱家在城在,咱家死則城亡!”
布置完畢。
休整一日之后,各軍拆分,各自攻掠地方。
他沒有進攻漢城之意,卻在漢城四周布下口袋,迫使女真兵快些離開。
而在城里。
韓明澮幽幽醒轉,發現城墻上靜悄悄的,便問:“明軍可曾入城?”
“暫時還沒有。”
韓明澮臉色微微一凝:“明軍是要亡朝鮮嗎?快,派人去請程信。”
程信不情不愿地來了。
李瑈真的失蹤了,五宮燒了數日,皇帝李瑈始終沒有出來。
程信隱隱猜測,李瑈也在等時機,等到女真兵退去,他好出來撿便宜。
局勢愈發失去掌控。
他程信心中不安,又沒辦法和近在咫尺的王越聯絡,朝鮮局勢變得詭譎莫測,他需要王越入城,快刀斬亂麻。
“韓大人勿憂,女真兵已經不攻打城池了,朝軍也不必緊繃著了。”
程信笑道:“只要女真兵不知好歹,還不謀求后路,我大明天兵,頃刻間就讓他們土崩瓦解。”
韓明澮也猜到了王越的布置,他不會直接接收朝鮮的,因為明將也需要戰功,一仗不打,就沒有戰功,明軍上下都不會同意。
還有一層,王越不攻打女真,讓女真繼續圍成,也有討價還價之意。
“下國愿意上表大明,請求內附!”韓明澮直截了當。
程信卻不感興趣,他也要立功呀。
奪門之變搞得不倫不類,他有功,但非潑天大功,和預想中的差很多。
李弘暐已經死了,再搞奪門之變已然不可能了。
倒是可以把李瑈送去大明,順便將王后,送入陛下御前,讓陛下享用一番。
“誰來獻降表呢?”程信問。
韓明澮瞳孔微微一縮,程信竟然要李瑈的命!
景泰帝究竟和朝鮮什么仇啊?
“五宮焚燒后坍塌,一片廢墟,那地宮的路早就被堵死了,就算朝鮮王尚存,也只是在地宮里茍延殘喘罷了,等吃食沒了,也就成了一具白骨,找之無用。”
韓明澮也是熟讀歷史的。
一個活著的李瑈,要比一個死了的李瑈,對他而言利益更大。
大明控制朝鮮,會大力提拔降臣,尤其是韓確、韓明澮、權擥這些降臣,把他們留在朝鮮,控制朝鮮。
而一個生死不明的李瑈,就是擴張實力的借口。
“李瑈”動不動出來造反,每一次平叛,他們這些本地家族都會擴張實力,久而久之,他們就能做下一個李成桂,開創下一個朝鮮王朝!
“那就派人進去挖!”
程信擲地有聲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韓明澮瞳孔微縮:“這……”
“一日不見朝鮮王,王越一日不入漢城,這話是我程信說的!”程信恰恰需要獻上李瑈,彰顯自己的大功。
韓明澮見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只能嘆了口氣。
而朝鮮諸將,此刻也在謀求后路。
都想獻媚大明,取得一個好官職,至于李家如何,跟他們有什么關系?
只要大明給的多,讓他們背叛,毫不猶豫的事。
而捷報傳入中樞。
朱祁鈺把朝臣宣入養心殿。
“王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仗打得好。”
朱祁鈺贊嘆道:“程信和羅綺,也都是人才,策劃的這場政變,雖未竟全功,但也是大功一件,收復朝鮮之功,他們三個,獨占鰲頭!”
“諸卿。”
“朕欲將定州以北,楚山以西,到安州,化為一府,劃入遼寧。”
“其余之地,建立朝鮮行省。”
他一邊說,一邊在地圖上畫。
朝臣微微凝眉,姚夔道:“陛下您是將險要地勢,放在遼寧?萬一朝鮮反叛,可從遼寧出兵,直接平叛?”
“姚卿深知朕心。”
“朝人乃小人,最擅反復無常,朕剛統朝地,初期必然會年年動蕩,想徹底統率,需要一段時間。”
“所以,險要地勢,必須牢牢掌握在朕的手里。”
“這也是朕不惜大價錢,把朝人移入遼河套的原因,移入咱們的人進去,就會心向大明!”
“當年太宗賜東北一角給朝鮮,等朕建立吉林行省的時候,則要收回這一部分,劃入吉林。”
朱祁鈺道:“險要地勢,必須控制在大明行省里面,等到百年之后,再行改變區劃,便無妨了。”
徹底同化朝鮮,需要三代人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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