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朱祁鈺道:“朕派你出征,不是讓你行仁道的,你的戰功,絕不能踩在朕的兵將身上!” “否則,朕砍了你的狗頭!” 噗通! 陳友嚇得跪在地上,不停磕頭:“老臣知錯,老臣知錯!” 恍惚之間,他仿佛看到了兇厲的太宗皇帝。 但太宗皇帝只在乎功績,不在乎人命。 景泰帝,也不在乎人命,但不在乎異族的人命。 “哈密、吐魯番百姓死多少,朕不在乎。” “搶了多少錢,朕也可以不管。” “但朕的兵死了,朕沒法跟天下臣民交代!” 朱祁鈺認真道:“朕雖沒親率大軍征戰過,但也熟讀兵法。” “征戰在外,只有自己人最可靠,在哈密、吐魯番,你的后方沒有補給,靠的只有你手中的三萬漢人!” “他們才是你的根兒,死了一個,你在域外就危險一分。” “你把他們帶走,全須全尾地給朕帶回來。” “明白了嗎?” 陳友不停磕頭:“老臣明白,老臣明白。” 他有點托大了。 這段時間在講武堂,他以為也算是苦勞,卻不想,皇帝馴他如狗,把他視為爪牙,而非朝臣。 其實,對像他這樣的武將來說也是好事,做皇帝的忠犬,總比當朝臣好過得多。 畢竟兵危戰兇,他手握兵權,若皇帝猜忌,一道圣旨就會將他誅殺。 朱祁鈺瞇著眼看他兩眼:“你是漢人,非西域之人,自己可知道?” “老臣從未去過西域,心里只知大明,不知異族!” 陳友擔心皇帝懷疑他。 懷疑他就不會讓他領兵。 他的封侯之愿也就泡湯了。 可是,若用蒙古人的方式打仗,他不得被文官罵死呀? 朱祁鈺看穿他所想,冷笑兩聲:“哈密雖曾屬大明,但只是地圖上而已,大明從未實控過。” “我漢人確實曾經實控西域,但卻要追溯到盛唐了,距今已經七百年過去了。” “此時的西域,非我漢人之西域了。” “你要明白,你此次征戰,是對外征戰。” “都察院不敢亂插嘴,誰敢為異族求情,朕就把他變成異族,讓他去哈密,當哈密人的奴隸!” “人不想當,就去當狗吧。” 朱祁鈺語氣微緩,又說回來:“你滅國立功,朕自會封你爵位,保你全族世代富貴。” “但你也要保證,給你的兵世代富貴呀,你的戰功是建立在他們身上的,他們都是大明的功臣,不該埋骨他鄉!” “必要的時候,可組建仆從軍,令仆從軍征戰。” “朕把權力放給你。” “寇深雖是文官,但也不是迂腐之人,朕會寫密旨叮囑他的,他敢放屁,朕就讓他去攻城!” 陳友小雞啄米般磕頭。 皇帝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哪里敢不從呀。 寇深,人家是正經進士出身,允文允武,又是皇帝心腹,他陳友算個什么呀? “老臣帶三萬人去,必帶三萬人還!”陳友磕頭。 不死一兵一卒的吞并哈密,怕是不容易。 至于想一口氣吞并吐魯番,想都別想了。 想囊括千里疆域,就得不顧兵卒犧牲,反正他陳友要侯爵之位,死多少人他不在乎。 但皇帝在乎! 陳友真的被嚇到了,須發盡白的他,此刻胡子都在哆嗦。 朱祁鈺見他放在心上了,才緩了口氣:“正常戰損允許。” “但要多帶醫者,及時救治,盡量活命,帶回來!” “若后方不靖,有被截中切斷的風險,朕允你屠城。” 陳友不敢不應。 皇帝可真是個瘋子呀,您這樣擴張,怕是會落得一生罵名。 “去吧,整頓整頓,明日就出京,去山西、寧夏挑兵。” 陳友磕個頭,才戰戰兢兢退出去。 朱祁鈺站在地圖前,看著哈密、吐魯番地圖:“給魏國公和定國公下旨,聯絡江南士紳,中樞允許不會說漢話者為奴,讓他們去做做奴隸貿易。” 馮孝看出來了,皇帝這是要斷了哈密的根兒啊。 他想不通,哈密究竟哪里得罪皇帝了? 長得不一樣呀,難以統治啊,只能用奴隸的方式,進入大明,慢慢同化掉。 變成奴隸不是讓人死,而是讓他們被漢化。 長相問題,膚色問題,終究會鬧起來的,必須提防。 “馮孝,朕的皮膚白嗎?”朱祁鈺忽然問。 馮孝訝異:“皇爺皮膚白皙,長相俊美,如鄒忌、潘安一般。”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少拍馬屁,朕只說膚色,去拿面鏡子來。” 很快,有太監拿一面琉璃鏡過來。 “馮孝,你覺得宮中伺候的西夷,膚色很白嗎?”照鏡子的朱祁鈺問。 劉震海押解入京的佛郎機人,都被閹割后,留在宮中伺候了。 馮孝訝然:“奴婢看他們如鬼一般,根據不敢看他們呀哪里知道白不白?” 何時人才覺得自己不夠白呢? 何時才覺得只有白皮膚是最好的呢? 這是誰給灌輸的思想呢? “詔來兩個,你看看。” 而在一旁伺候的符淵卻道:“皇爺,那西鬼確實比咱們膚色白一點,但長相如鬼,奴婢看不出哪里好看。” 正說著,兩個西夷奴婢跪在殿門口。 伺候的宮人看了一眼,膚色確實比自己白。 有些宮娥對比一下自己的膚色,竟真的覺得自慚形穢,還是白皮膚更美麗。 可她們也不看看,卸了妝之后,白皮膚真好看嗎? “你說這樣的人,會服從朕的統治嗎?”朱祁鈺呢喃問。 馮孝驚呼:“那哈密人長成這樣?” “跟哈密無關,他們是極西之地的人,在旭烈兀的統治之下的,朕早晚要納入大明的。” 這是給旭烈兀添彩呢,旭烈兀最多統治到東歐,佛郎機在西歐,中間隔著十萬八千里。 “皇爺,若那夷人長成這樣,又不懂天言,如何能服從皇爺統治呀?”符淵認為不能。 馮孝也覺得不會。 那西夷只是磕頭求饒。 朱祁鈺擺擺手,讓他們下去,繼續學漢話。 在宮里伺候卻不會說天言,像什么話? “朕看太祖實錄,太祖再建華夏衣冠時,中原已經色目人泛濫了,尤其是福建,已經全是色目人了。” “而西夷,長相和色目人還有區別。” “你們說說,這樣長相不一樣的人,會共生在一個國度里嗎?” 朱祁鈺沒說,那些色目人去哪了。 符淵認為不會。 馮孝卻跪在地上:“皇爺,能否讓他們娶我華夏女子,我們娶他們女子,彼此融合……” 話沒說完,符淵厲喝道:“鬼如何娶人?我華夏天女,如何與禽獸為伍?” 馮孝看到皇帝的臉色也愈發嚴寒。 “奴婢失言,奴婢失言!”馮孝趕緊磕頭。 “大元尚有四等人,大明統治萬國,自然要分成兩等人,你說權貴家中貴女,會嫁給奴隸嗎?” 馮孝磕頭乞罪。 華夏女,決不許外嫁夷人! 朱祁鈺倏地一笑:“不過,你說的也對。” “可讓華夏男,娶異族女……” “嘖嘖,若是有毒氣就好了,將所有和華夏長相不一樣的男人,一下毒死就天下太平了。” 這話在呢喃。 但宮里的宮人都聽見了,皇帝是真瘋了。 “奈何,朝臣都是圣賢呀,愿意壓榨本國百姓,卻對夷人奉若神明,可笑,可笑至極。” 朱祁鈺森冷一笑:“對了,王越移民如何了?” 而在南直隸。 長江要沖,靖江島上,被一群不速之客攻占。 這伙倭寇,竟然穿過了長江口層層封鎖,進入內江,并且神不知不覺的消滅了靖江衛,占據了靖江島。 靖江島,北面是泰興,南面是江陰,繼續往西就是揚中島,過了揚中就是丹徒,丹徒是南京東面江上第一重鎮,隨時防備倭寇入南京。 只要攻克丹徒,南京江面上就無險可守了。 而宋偉率水師出兵,剛巧經過靖江島,并沒有登島,只是傳了一封信,令靖江衛出一千水師。 然后宋偉就越過靖江島。 他要駐扎在崇明島上。 崇明島附近都是沙石,阻礙海船進入長江。 崇明有四個島,分別駐扎著崇明沙所、長沙所、三沙所和南沙所。 就在幾個月前,宋偉奪回崇明島,驅逐海盜沙德峰等,并在島上設有炮臺,只要有海船入長江,便鳴炮擊沉。 他登上崇明島。 把幾個所的千戶叫來。 因為南直隸兵將捉襟見肘,其實都是代千戶,實際上是百戶,每個千戶所,只有三個百戶,三百人而已。 “江魚,松江府到底是怎么丟的?” 宋偉問的疆域,是南沙所代千戶。 江魚是個在海邊長大的漢子,皮膚黝黑,身材干瘦,操著濃郁的吳儂軟語:“那海寇來去如風,直接就把松江府給占了……” “放屁!” 宋偉大怒道:“老子放置三個衛,十幾個千戶所,一共一萬五千人!沿岸都設有火炮,各城還有火炮,怎么可能說沒就沒了?連個響都沒聽到?” 江魚眼神閃爍。 他距離松江府最近,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的。 “再不說實話,老子擼了你!” 江魚畏懼于宋偉的官威:“聽說、下官也是聽說呀,川沙衛指揮使楊繼密,叛了……” “什么?” 宋偉大吃一驚:“楊繼密?怎么可能?” 楊繼密家族三代從軍,其祖父追隨信國公湯和平倭,他于景泰三年襲職,擔任川沙衛指揮使,素有戰功,連皇帝都表彰過他。 這樣一個大明忠臣,有著大好前途的勛臣,怎么可能叛了呢? 江魚嚇得跪在地上,帶著哭腔:“下官也只是聽說呀!” “聽誰說的?”宋偉環顧其他人。 幾個代千戶都低下頭。 “你們也知道了?” 宋偉急了,一把薅起江魚:“你說楊繼密叛了,那么其他衛所的指揮使、百戶也都叛了?” “大人!” 江魚哭著道:“小人是聽寶山所鄧千戶說的。” 鄧力,祖上也是湯和的部下,他是第四代,也是勛臣。 寶山所雖只是個千戶所,但人手卻有兩千人,是蘇州府第一重鎮。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江魚吭吭哧哧說,川沙衛指揮使楊繼密,早就私通倭寇,在海上做生意,這次倭寇夜襲松江府,是他打開了川沙衛門戶,放倭寇入松江。 宋偉皺眉:“就算楊繼密叛變,也只是打開了川沙衛,還有青村衛、金山衛呢?” “這下官就不知道了,反正松江府丟得詭異,突然就丟了!”江魚表示不知道。 宋偉平復心情,他手中約有一萬五千人,只有兩千水師,他會從寶山登陸,走陸路入松江府。 “今日休息一夜,明日隨本官去平寇!” 整個晚上,宋偉都輾轉難眠。 而在夜間之時,他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誰在外面啊!”宋偉叫衛兵進來,卻沒有應答。 他意識到不對勁,翻身坐起來,躡手躡腳走到門口。 他住的是崇明所百戶的房間。 都是新建的,十分簡陋。 他提著劍推開門,門外夜明星稀,衛兵才過來跪在地上:“大人,方才對面的草叢里有異動,小人去檢查一番。” “點燈。” 宋偉讓人點燈,清點自己的東西。 他帶著圣旨、天子劍,還有最重要的王命旗牌。 動用王命旗牌,是可以調其他省份的兵的,上面寫著可調南直隸、浙江、江西之兵。 這東西比自己的命還重要,一旦丟了,他宋氏全家都得死! “大人,可丟了東西?”衛兵是宋偉的家丁,是可以信得過的。 宋偉搖搖頭:“不太對勁,這崇明島上怎么處處顯得詭異呢?等天一亮,立刻點兵出發,不能耽擱在這。” 衛兵稱諾。 東西確實沒丟,但他的令牌被翻動過。 這是守備府的腰牌。 “遠德!” 宋偉忽然叫了一聲。 那個衛兵又返回來:“大人可有什么事?” “遠德,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連夜寫封信,你帶著守備府的腰牌,去中都,請任禮坐鎮南京城。” 宋遠德一愣,卻跪在地上:“大人,若小人走了,您的安危怎么辦?” 宋遠德武藝高強,又是宋家家丁,是宋家的死忠。 隨身護衛宋偉。 “我的安危是小事,南京城一定不能出事!”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 “我寫完信你就出發。” 宋偉忽然后悔,當時就該聽從陳舞陽的勸諫,他該坐鎮南京城,而不是趕往松江府! 但已經到這里了,他若是不去松江府,也說不過去。 只能勞動任禮。 任禮有坐鎮南京的經歷,他是能鎮得住南京朝臣的。 “小人這就出發!”宋遠德沒有辦法,只能磕頭答應下來。 “多帶點人去,務必保證請任禮帶兵去南直隸,務必!” 宋偉立刻寫信,然后令宋遠德悄悄離開崇明島,從海門上岸,北上海安,從海安乘船去鳳陽。 很快天亮,兵卒們剛吃了飯,宋偉點兵從寶山登陸,途經進入松江府,第一地就是上海。 看到的尸體枕籍,遍地是尸山血海。 場面慘不忍睹。 宋偉眸中哽咽:“搜尋看看有沒有活人!那些畜生究竟去哪了!” 上海地處內陸,已經被蹂躪成這般模樣。 那么沿海的川沙、南匯、青村、金山等地呢? “楊繼密,若你真敢背叛大明,打開沿海關城,老子一定把你九族凌遲!” 宋偉雙目含淚。 然而,沒找到一個活口。 上海縣,一個都沒了! 松江府治所在華亭,他立刻揮師穿過黃浦江,趕往華亭,終于在華亭聽到了喊殺聲。 “華亭還沒破,華亭還沒破!” 宋偉讓人加快速度,九千人疾馳而去。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