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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噤聲！”

    黎銀捂住他的嘴：“不要命了，什么話都往外說？”

    阮熾竟扇了自己一個耳光：“老夫才是最蠢的，陪著你們胡鬧，害得我阮氏一落千丈！”

    他是最不應(yīng)該支持黎宜民的。

    偏偏，他支持力度最大。

    因?yàn)樘笕钣⒁詳啾郯颍梦墓偃〈鷻?quán)臣，后族也沒好。

    “好了，現(xiàn)在不是抱怨的時候。”

    黎銀嘆息道：“他要什么，咱們暫且答應(yīng)。”

    “什么都答應(yīng)？”阮熾心疼，這么多糧食還有船匠，不知道明天黎宜民還會要什么？

    “都是些身外物，只要權(quán)勢在手，幾年就補(bǔ)回來了。”

    黎銀年齡大，目光長遠(yuǎn)，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安撫陛下，同時，交好大明。”

    丁列卻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把太子控制是手里？”

    黎銀笑了起來：“能遏制陛下野心的，只有先太子殿下。”

    “只要太子殿下在我們手中保護(hù)。”

    “陛下就仍是我們手中的風(fēng)箏，飛不走的。”

    黎銀覺得朝臣被清洗一些也好。

    讓那些走狗知道，該認(rèn)誰為主。

    “妙，太妙了！”

    丁列旋即垮了臉：“可那大明使臣貪得無厭，竟然要價一萬艘船的糧食，大明地大物博，真缺這點(diǎn)糧食嗎？”

    黎銀欲言又止：“老夫聽侯氏人說，天朝陛下想用安南之糧，征伐兀良哈。”

    丁列和阮熾是知道兀良哈的，偉大的太宗皇帝，五征漠北，征伐的就是兀良哈。

    這個侯氏，有一支在大明當(dāng)高官，聽說是廣西布政使侯臣。

    所以消息靈通。

    “大明雖地大物博，但近幾年天災(zāi)不斷。”

    “皇帝陛下又愛折騰，看看廣西就知道，殺了很多人，都需要錢糧安撫啊。”

    “所以大明缺糧。”

    黎銀道：“老夫估計，那大明使臣出使安南，就是想從安南等國購糧。”

    丁列眼睛一亮：“若大明缺糧，咱們倒可以用糧食，換取大明的支持！”

    就怕天朝陛下什么都不要。

    安南別的不多，就糧食多，讓賤民多餓死一些唄。

    “不行，大明有郡縣安南的野心，我們不能成全他們！”阮熾反對。

    丁列用看傻叉的眼神看著他：“野心永遠(yuǎn)是野心罷了，大明太宗皇帝如何英明神武，郡縣安南，結(jié)果還不便宜了我們？”

    黎銀也覺得丁列說得對。

    沒有永樂朝郡縣安南，哪來的黎氏王朝？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解決皇帝的問題，而不是想著虛無縹緲的郡縣安南。

    “咱們可以用糧食，買大明的同意！”

    丁列和黎銀密議很久。

    然后派人和邊永接觸。

    這個時間，大明第一批貨船抵達(dá)河內(nèi)。

    貨物剛剛上岸，就遭到了王都權(quán)貴人家的瘋搶。

    安南和大明非常近，但彼此貿(mào)易不通，大明貨物流入安南，只有兩個渠道。

    一是朝覲皇帝后的賞賜。

    二是走私。

    作為第一批到岸的船隊，自然賺得盆滿缽滿。

    但是，他們收到的銀子不多，多是貨物。

    拿大明的破爛貨，換安南的破爛。

    這趟估計賺不到多少錢。

    但是，運(yùn)送回去的，卻是滿船的糧食，這些糧食，皇帝會以市場價收購的。

    他們賺的就是這個差價。

    與此同時，六千艘船的糧食已經(jīng)上船，還有兩萬船匠。

    這么多東西運(yùn)回國，潘本愚親自押送，還從駐軍中抽出兩千，方瑛也派來船隊護(hù)送。

    走近海回國，交給夏塤即可，夏塤會組織往北面運(yùn)輸。

    丁列卻夜訪邊永。

    “丁大人，您怕是晚了一步，船隊啟航，本官就要將人交給安南王殿下了。”

    邊永一直在等權(quán)臣接觸他。

    奈何權(quán)臣也在耍心眼，終究沒做到兩邊通吃。

    他和傳統(tǒng)士大夫不一樣。

    邊永早就察覺到安南的野心，并對大明放棄安南十分不滿，他每年都會給皇帝上奏疏，奈何皇帝壓根都不看。

    如今皇帝重用他，他必須把安南敲骨剝髓，榨個干凈。

    “邊大人，下官有一個萬全之策。”

    丁列道：“不瞞大人，丁家在海上做點(diǎn)生意。”

    “若大明需要糧食，安南一國才有多少啊。”

    “丁家大可以去海上運(yùn)來更多，這安南的鄰國，都有剩余的糧食愿意出售，哦……獻(xiàn)給皇帝陛下。”

    邊永眼睛微亮。

    “只要大人愿意和下官合作，不止有陛下那份，您那份也少不了的。”

    “王子殿下之事也無須您操心。”

    “下官準(zhǔn)備了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只要將假王子送去宮中，將真王子交給下官，此事就和您沒有關(guān)系了。”

    丁列笑道：“作為回報，下官愿意送您本人一百兩金子。”

    這點(diǎn)賄賂邊永看不上。

    他在琢磨，能不能用丁家的船，幫大明收購種子呢？

    不行！

    玉米三寶的秘密不能暴露。

    “對陛下，安南是極盡卑服，不敢有任何不恭之心。”

    “下官愿意進(jìn)獻(xiàn)陛下一千艘海船，算是外臣的一點(diǎn)孝心，孝敬陛下。”

    丁列這一出手，太闊綽了。

    但能不能繼續(xù)榨出來更多呢？

    邊永咀嚼，慢悠悠道：“丁大人，您這是讓本官不仁不義呀。”

    “邊大人哪里的話？”

    丁列笑著拿出一個盒子，雙手奉上：“這是下官的一點(diǎn)心意。”

    邊永打開一看，竟是一顆很大的珍珠。

    “只是一點(diǎn)小心意。”

    丁列陪著笑臉：“也不怕您笑話，這當(dāng)今王上呀，殺戮過甚，殺得下官這心呀，膽寒心顫，天天都提著腦袋過日子。”

    “保王子殿下一命，也是保下官全家性命啊。”

    大明雖調(diào)走了兩千人，但還有三千人駐扎在城外。

    這些人很可能成為決定性力量。

    因?yàn)槔枰嗣窈蜋?quán)臣角逐，互相都提防對方手里的兵權(quán)，誰也不許貿(mào)然調(diào)兵入京。

    所以大明這三千人，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既然是丁大人厚贈，本官就敬謝不敏了。”

    邊永覺得兩面通吃也挺好，收下珍珠，目光一轉(zhuǎn)道：“去大明的海船，就當(dāng)賀禮，獻(xiàn)給陛下，如何？”

    丁列一哆嗦！

    那是六千多艘船支啊！

    雖然海船也就一千多艘，架不住數(shù)量多呀！都是大船！

    想造出這么多船支，起碼需要幾年的時間。

    但換得黎鐉的命，倒也可以。

    “那就請大人，將王子殿下交給下官吧。”

    邊永反而沉吟起來。

    使團(tuán)該如何脫身啊？

    而且，國內(nèi)運(yùn)送海量的貨物過來，要買空安南，萬一被黎宜民知道，黎鐉是假的，豈不雞飛蛋打了？

    “邊大人安心，此人和王子殿下一模一樣，絕無人能分出真假。”丁列道。

    邊永還是覺得不把握。

    已經(jīng)得了很多好處了，沒必要兩頭通吃，把自己陷入險境了吧？

    “不如這樣！”

    丁列咬牙道：“您先將假王子進(jìn)獻(xiàn)給王上，倘若被王上發(fā)現(xiàn)，您再將真的也交出去。”

    “那船支……”

    呸！你們大明窮死了，破船也要？

    丁列無奈：“就算事不成，船支也要進(jìn)獻(xiàn)給陛下的！”

    邊永臉上露出笑容：“成交！”

    此事談妥之后，邊永又試探丁家海外船隊的水。

    一聽說，丁家在海外，有一支龐大海船隊伍，巔峰時有五千艘海船，邊永眼睛一亮，若能把丁家的家底兒摳出來，大明就不缺船了呀！

    自己造個什么勁啊！

    直接搶多好啊。

    “丁大人，大明愿意和丁家長期合作。”

    丁列聞言一懵：“大人，您能做大明的主？”

    邊永從懷里拿出圣旨，把圣旨放在紫禁城的方向，跪在地上，三拜九叩之后，展開讓丁列看。

    隨君而定！

    丁列張大嘴巴，這邊永是皇帝的寵臣啊！

    “是、是天朝陛下想跟丁家做生意？”丁列都哆嗦了，這是何其榮耀啊。

    “宮中有一家皇家商行，專門對外做生意的。”

    邊永與有榮焉：“本官可做主，皇家商行和你家做生意，丁大人意下如何？”

    丁列能理解，皇帝也缺錢嘛，安南皇帝也是這樣的。

    “那是臣子的榮幸！”

    丁列假模假樣的對著圣旨磕頭，說一些表忠心的話。

    談完之后。

    邊永又和逯杲商量。

    潘本愚已經(jīng)率領(lǐng)船隊運(yùn)送糧食回國了。

    “王子活著，對我國有利。”

    逯杲道：“那丁家那么多海船，若都搞回國，陛下一高興，肯定封你我一個伯爵！”

    五千艘海船，一個伯爵綽綽有余。

    “這安南權(quán)臣十幾個，大家族小家族成千上百，海船加起來會有多少？”

    逯杲?jīng)]敢說，國內(nèi)的南浙海商，會有多少海船呢？

    肯定比安南的多得多！

    皇帝都沒必要造船。

    只要把這些船支弄到朝堂上來，組建一百個船隊都夠了。

    大明的船隊是怎么來的？

    太祖皇帝，從陳友諒手里俘獲的。

    陳友諒是從大元朝弄來的。

    大元海上貿(mào)易發(fā)達(dá)，海船遍地都是，甚至元朝時，漕運(yùn)也是海運(yùn)和河運(yùn)兩條路。

    永樂朝出海的海船是哪來的？

    一部分是老船，一部分是新船，還有一部分是從泉州商人手里繳獲的。

    這也是為什么永樂三年，鄭和就第一次下西洋了。

    造船是漫長的過程，木頭要泡幾年才能用，工序繁雜，過程漫長，但用了三年就下西洋了。

    船是哪來的？細(xì)思極恐。

    “那就想辦法，全都弄到手來。”

    邊永不想海船之事，他在想，如何能從安南政變中，獲利最大。

    假黎鐉送入宮中。

    黎宜民奚落一番后，直接剁了腦袋，把腦袋擺在案幾上，看了幾天發(fā)現(xiàn)不對勁。

    “這腦袋不對呀！”

    黎宜民把腦袋拎起來，仔細(xì)看：“黎鐉的臉上有一顆隱痣，怎么這張臉上沒有呢？”

    “假的！”

    “這是假的黎鐉！”

    “真黎鐉在哪？”

    “大明使臣居然騙朕！”

    黎宜民反復(fù)確認(rèn)，這張臉上沒有隱痣，隱痣是還未長開的黑痣，隨著時間推移，顏色越來越深。

    “去把邊永宣來……等等！”

    黎宜民額頭出現(xiàn)了汗珠：“會不會是宮中出了錯？”

    “大明使臣為什么要保黎鐉呢？”

    “沒有道理呀！”

    “朕已經(jīng)給了糧食和船匠，還允許大明商賈在安南活動，如今這王都里，全是大明商賈！”

    “為什么給朕一個假黎鐉？”

    “難道不怕朕，震怒之下，殺光明人？”

    黎宜民使勁拍自己的腦袋：“為什么呢？”

    “若不是大明使臣干的，是誰干的！”

    “宮中的人？”

    “這宮中還有內(nèi)鬼？”

    “不不不，讓朕好好想想。”

    黎宜民不敢立刻和發(fā)明翻臉，也不敢詔來邊永質(zhì)問。

    但是。

    黎鐉沒死，他的皇位怎么坐得安穩(wěn)？

    “難道，邊永和安南權(quán)臣合作了？”黎宜民立刻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越想越覺得可能。

    大明似乎很缺糧，那邊永更是毫無使臣風(fēng)范，如商賈一般，有奶就是娘。

    朕能出的好處。

    權(quán)臣家族也能出，甚至，出的比朕還多！

    那么，他的底牌就不可信了。

    黎宜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變成了孤家寡人！

    大明使臣倒向了權(quán)臣，自己的皇位就岌岌可危了。

    “來人！”

    黎宜民大吼：“把宮門鑰匙，送到朕這里來！每日宮門落鑰后，鑰匙全都送到朕這里來！”

    他發(fā)現(xiàn)沒有一點(diǎn)安全感。

    必須得加快速度，讓自己的人，掌握禁衛(wèi)、京營、邊軍。

    “一定是黎銀那個老不死出的主意！”

    黎宜民眸中兇光閃爍：“朕誓殺之！”

    “大明言而無信。”

    “就別怪朕無情了！”

    “去，派人把糧食船追回來，不，不追，直接擊沉！寧愿沉入海底，朕也不便宜大明！”

    糧食船雖然有明軍，但踩船槳的都是安南人，操舵的也都是安南人，剛啟航三天左右，還在安南境內(nèi)，沒到大明呢。

    甚至，黎宜民早就留下了布置。

    他壓根就沒想過把這些糧食運(yùn)送到大明去！

    他早就將這些糧食，轉(zhuǎn)手賣了高價，給一些權(quán)臣家族，這些權(quán)臣家族會用自己的勢力，把這些糧船打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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