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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夢都想不到,他這個一心為家族謀福的陳家族長,到底哪做錯了!
悲傷到了極致,陳應索性什么都不管了:“分吧,都分了!”
他讓賬房把主宗的賬本拿出來。
賬本足足十幾口箱子。
但陳家人不厭其煩,一筆筆核對,先計算出陳家主宗現有的家資,賬上約莫一百多萬兩銀子吧。
算上各家支脈,滿打滿算,240萬兩左右。
這個數字比沙鉉預料中的少。
“陳家不可能就這點銀子!”
一個中年人指著賬本喝問:“就我知道的,比這個數多了不知道多少!”
“老六,你說話講點良心,賬本上的錢,就是我家的全部家資!”陳應臉色微變。
陳老六和陳應是一個太爺爺的,已經分成另一宗了。
“家主大人,家里那點事,非要讓我當著錦衣衛的面,都抖落出來嗎?”
陳老六冷笑:“反正我小門小戶的,不怕錦衣衛大人們笑話。”
“我陳六這一宗,也參與了走私海商。”
“反正我家也繳了認罪銀,沒什么不能說的!”
“我家只是陳家區區支脈,去年就分了12萬兩銀子。”
“他主宗兩頭通吃,拿貨價和出貨價都是他們定的,吃多少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根本不可能就這點家資!”
“老少爺們評評理,咱們陳家這么多房,繳了認罪銀后,還湊出一百多萬兩呢!”
“他主宗,吃了三十多年海上的生意,就拿出來一百多萬兩?”
“大伙說說,你們誰信?”
“反正老子第一個不信!”
“他主宗拿出來喂狗的錢,都比這多!”
陳六這么一起哄。
陳家人全都說不信:“前年他家閨女大婚,百里紅妝,花的錢海了去的,他家怎么可能就一百多萬兩銀子?”
“他家幾個混小子,送進勾欄瓦舍的錢,都比這個多!”
“主宗怎么可能沒錢?”
“他們就是拿仨瓜倆棗打發咱們走!”
“憑什么啊?都是姓陳的,主宗的錢也是咱們的錢!錦衣衛大人已經說了平分,為什么不能平分?”
陳家人直接鬧騰起來。
互相嚷嚷著,把陳家的底兒都漏了。
陳應急了:“你們也說了,我家幾個兒子都是敗家的,家業再大,也扛不住他們敗啊!”
“伱們不信賬本,大可以進我家里去搜!”
“找到的,都歸你們!”
啪!
有個人不知道從哪拿出來的臭雞蛋,狠狠砸在陳應的臉上。
陳應正說話呢,雞蛋摔在額頭上。
蛋液順著臉頰滑到了嘴上,陳應吐了一口蛋液:“誰扔的?”
“還沒分家呢?”
“老夫還是你們的家主!”
“侮辱家主是什么罪?你們自己不知道嗎?”
陳應氣炸了!
你們是不是真傻啊?
當著錦衣衛的面,數錢!
忘記了梅林費氏是什么下場了?還是忘記了饒州府商賈什么下場了?
老夫這是在救你們!
反正你們去廣西,那地方人窮地貧,憑這些錢,足夠成為當地大戶了。
要那么多錢干什么啊?
“陳家主好大的威風啊。”
沙鉉冷幽幽道:“你雖是陳氏的家主,但也輪不到你私設公堂,有事說事,不可威脅他人。”
陳應指著臉上的雞蛋液:“大人,那砸我的人,是不是應該管管?”
“以后不許扔了。”
沙鉉十分敷衍。
這就完了?
陳應只能自認倒霉,用絹帕擦了擦。
然后丟在地上,這絹帕可是上等的絲綢!
“我家就在那里,想去搜的,隨便去搜!”陳應毫不畏懼。
啪!
又一枚臭雞蛋,砸在陳應的臉上。
“你全都藏起來了,我們搜個寂寞啊!”有個人捏著嗓子喊的。
陳應咬著牙。
反正是雞蛋,臭的雞蛋也是雞蛋。
除了有點疼之外,也不埋汰,生吃也是可以的。
干脆唾面自干。
“陳四石,你捏著嗓子,老夫也能聽出你的聲音!”
陳應找到陳四石,指著他:“老夫行得正做得直,藏什么了?”
“這本來就是我們主宗的家當,有什么可藏的?”
“現在分給你們,還不滿意?”
可是。
他叱罵的時候,下面竟傳來哄笑聲。
沙鉉后退幾步,捂住了鼻子。
他抽動鼻子,好像聞到了一股臭味。
額頭上有什么湯兒滴落。
他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有點咸,還很臭。
伸手一摸,才發現,砸他額頭上的哪里是雞蛋的,而是糞球!
不知道哪個淘孩子,把雞蛋敲個小口,蛋液吃掉了,然后灌進去屎,拿出來往陳應腦袋上砸。
“誰干的!”
陳應暴跳如雷。
他也是讀書人啊,什么時候也和屎尿屁打交道了?
人群里一片哄笑聲,那陳四石壞笑道:“家主大人,這不是糞球雞蛋,是天罰!”
陳應不想理他,拂袖而走:“你們愿意信就信,不信拉倒!”
給你們臉了!
今天有錦衣衛撐腰,明天錦衣衛還給你們撐腰嗎?
咱們的賬,以后慢慢算!
啪!
陳應剛剛轉過頭去。
又一枚糞球雞蛋狠狠砸在他后腦勺上。
糞湯灌進脖領子里,頓時渾身散發著臭味。
“到底是誰干的!”
陳應轉過頭,仰天長嘯!
但是,回應他的,卻是十幾個糞球雞蛋。
鋪天蓋地朝著他砸了過來。
他來不及躲閃,打他滿身都是。
渾身是屎。
陳家人一片哄笑。
“大人,錦衣衛就這般毫無作為嗎?”
陳應嘶吼:“我陳家繳了認罪銀,也愿意拆分成兩宗,家產說平分就平分!”
“我陳家順從到了這個地步,錦衣衛還讓我怎樣?”
沙鉉笑道:“陳先生稍安勿躁,此事乃你陳家家事,錦衣衛不方便插手啊。”
“本官可在此向所有人保證,用本官的性命保證。”
“陳家繳了認罪銀之后,錦衣衛絕不拿陳家一針一線,一個銅板也不會拿!”
“爾等可以放心!”
陳應瞬間傻眼,你向誰保證呢?
告訴旁支別脈,可以放肆打我是不是?
他往臺階下一看。
果然。
各宗的人,一個個眼睛都綠了,恨不得將他陳應千刀萬剮了不可。
“你們要干什么!”
陳應見各宗的人往臺階上聚攏:“全都后退,后退!”
這里是祖祠。
不能帶家丁進來,而且他也礙于錦衣衛,不敢做得太過分。
結果,錦衣衛拉偏架,他倒了霉了。
“陳應,我們敬著你是家主,對你恭恭敬敬,不敢有任何違背。”
“但你也不能把我們當傻子吧?”
“錦衣衛大人已經說了,家產平分。”
“你憑什么把家族的共有財產藏起來?”
“只拿點雞零狗碎打發我們?”
陳老六挺身而出:“今天,要么你主動把全部家當拿出來;”
“要么你們這一支移民去廣西,宅子里的東西,歸我們支脈所有!”
他這番話,惹得旁支別脈附和。
主宗有幾個人反對,卻架不住支脈人多啊。
在這里站著的,都是支脈主事的,就有三四十個人,散布上饒各地的支脈人數,姓陳的估計在三萬人以上。
主宗滿打滿算也就幾百個人,拿什么跟人家抗衡?
“先別激動,聽我說,聽我說!”陳應抹了把臉上的屎。
顧不得臭味了。
現在事情大條了,必須控制住。
雖然同姓陳,但主宗一直打壓支脈,吸支脈的血,濡養自身,這樣才能保證主宗永遠獨大。
還要不停打壓支脈的野心,讓支脈臣服。
今天支脈敢借著錦衣衛的勢造反,明天就敢借著縣尊的勢跟主宗討價還價。
所以,這種風氣,一定要打壓下去。
但陳老六卻嚷嚷道:“聽個屁啊,老子打死你!”
沖上去就是一拳,把陳應撂倒了。
然后,旁支別脈的人一擁而上,三十幾個人,沖上去毆打陳應。
陳應慘叫沒幾聲,就沒了聲音。
其他主宗的人見狀,紛紛逃命。
旁支別脈士氣大漲。
“咱們的祖宗,都姓陳!都是從這個大院里分出去的!”
“憑什么咱們被分出去!”
“他們卻占據祖宅啊?”
“占了就占了,現在朝廷做主,給咱們一條活路,可他們主宗卻以勢壓人,欺負咱們欺負慣了!”
“今天,咱們就把主宗給拆了!”
“咱們當主宗!”
陳老六吆喝著。
旁支別脈的人跟著起哄。
所有人偷偷打量沙鉉,發現沙鉉事不關己,站在角落里,和屬下說說笑笑。
頓時心中大定。
有人回去喊人,有的拖著陳應的尸體,往主堂的方向走,跟主宗的人討一個說法。
還有的人,四處尋寶,抓著人就問,家主把銀子藏哪了!
一時之間,陳家亂哄哄一片。
“大人,事情大條了。”番子低聲道。
“把門看好了?”
沙鉉就要讓陳家人鬧,鬧得越大越好,死的人越多越好!
這樣才能殺雞儆猴,才有震懾效果。
“楊總兵派了位千戶來,率軍八百人,已經進城了,整個城池就在咱們手中。”番子回稟。
“那就沒問題了,看熱鬧吧。”
陳家旁支別脈,走到了主堂。
以前,他們都沒資格進入大堂之上的,都是跪在院子里回話,這是古往今來的規矩。
今天終于洋氣了一把!
進了大堂!
還拖著一具死尸,是陳家家主陳應!
陳老六坐在家主的位置上,踩著陳家家主陳應的尸體,頓時有種高高在上,掌控天地的感覺。
掌控整個上饒陳氏的感覺,太舒服了。
但是,主宗的家丁,卻把院子給圍住了,帶頭的是陳應的弟弟,叫陳度。
在祖祠時,家丁不許進入,所以陳應勢單力孤,被打死了。
陳度趁亂逃跑,聚攏一百多個家丁,將主堂團團圍住。
“錦衣衛大人就在院外,你們要公然造反嗎?”陳老六很會扯虎皮。
“我看你陳老六才是造反!”
陳度怒喝:“那是家主的位子,是你能坐的嗎?”
陳老六渴望能搜出點東西出來,不然他也沒法收場。
正僵持的時候。
有家丁來報,說旁支別脈的人正在攻打府門。
“沖進去,殺了他!”
陳度當機立斷。
必須快速平亂,否則才是后患無窮。
錦衣衛就在院子里,他不敢把弓弩拿出來,但一百多個好手,對付幾個旁支別脈的清貴老爺,沒什么難度。
可是。
沙鉉出來拉偏架了:“誰也不許殺人,知道了嗎?”
陳度眸中充滿怒氣。
只要長腦子,就知道錦衣衛在偏幫旁支別脈,想從主宗里敲出好東西來。
不然怎么會放任旁脈打死了陳應。
眼看著就要抓到陳老六的時候,沙鉉又出來阻止。
他現在都懷疑,陳老六就是沙鉉鼓動的。
“大人放心,殺人犯法,草民不敢知法犯法。”陳度無奈低頭。
很快,陳老六滿身是血被拖出來,他朝著沙鉉伸出手:“大人,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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