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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眼到了元宵節(jié)。
除夕火鍋宴、固安公主被貶斥、軍中運動會，成為京師文人熱議的話題。
尤其是火鍋宴，很多文人賦詩提畫。
湯胤勣寫了兩句“圍爐聚炊歡呼處，百味消融小釜中”，惹得一片喝彩聲。
成為會館里最靚的仔。
還有人畫了幅邢國公火鍋宴圖，諂媚于謙。
一時之間，京中開了二十幾家火鍋酒樓，紅火的有十幾家，但都吃不到麻辣火鍋，一時為遺憾。
但火鍋意外流行起來，肉食、海鮮消耗量巨大，麻醬品牌就誕生了四五個。
固安公主被貶斥，最丟人的是在講武堂學(xué)習(xí)的方涵，笑他要娶個母老虎。
也有文人寫詩諷刺皇帝教女無方。
至于朝堂上的新年愿景，則有很多文人辱罵皇帝不知民間疾苦，只為自己豐功偉績云云。
京師很亂，各種聲音充斥于酒樓、會館、報紙之中。
澹臺藏書閣閉閣，也被文人罵個狗血淋頭，甚至還產(chǎn)生了將皇家畫卷公之于眾的聲音。
倒是理學(xué)宗師吳與弼，悄悄地抄書、收徒，沒有聲音。
卻遭到了強烈嘲諷。
有的文人，甚至去吳與弼的住處潑糞。
好好的理學(xué)大宗師，一桶大糞淋頭，整個人都傻了，那滋味別說都酸爽了。
然后吳與弼閉門謝客，在府中默默舔舐傷口。
年前搭建的燈棚，派上了用場。
燈棚聳立于街衢，與周圍樓宇齊高，由四層燈彩堆疊而成，通體由松、柏一類的翠綠枝條覆蓋。
每層都掛滿了各式花燈，如華蓋燈、球形花燈、多面宮燈等，和神仙、人物圖像點綴其間，下開六門，正門橫楣榜題“鰲山”二字。
六門及鰲柱以上，主體燈景分為三層，下層為八仙像，中層設(shè)佛、道教神像六尊，最上層立一小亭，象征海外仙山上的金臺玉宇。
夜幕降臨，鰲山燈點燃，表演戲劇、雜技、滾燈、煙火，通衢委巷，星步珠懸，皎如白日，喧鬧徹旦。
鰲山燈月照人嬉，宣德門前萬玉姬。
這句元末詩人的詩句，描述的就是歡慶元宵的鰲山燈景象。
朱祁鈺不喜奢侈，但鰲山燈卻不吝花費，教坊司的戲班子，在鰲山燈下，表演到正月十七。
你方唱罷我登場，每日唱七個時辰，各種小班、小戲，各種唱腔的都粉墨登場。
看戲不收費，也沒有雅座。
舞臺設(shè)在鰲山燈下，百姓擁簇著舞臺。
為了謹防有人鬧事，錦衣衛(wèi)派人維持秩序。
足足唱了十七天大戲。
場場圍得水泄不通，掌聲雷動，京師百姓是過足了戲癮，民間小班也跑來偷師。
教坊司倌人不再接客，奉鑾由宮中女官擔(dān)任，反而成了戲曲圣地。
將民間傳說、話本改編成，又由改編當(dāng)成戲曲，再由教坊司編排出來。
那些犯官家眷多是識字的，由她們演唱、表演，或者寫成、話本等等，傳到民間。
就如景泰九年的正月，教坊司女官組織唱戲，唱的多是新曲，皇帝不設(shè)限制，各種小調(diào)百花齊放。
民間藝人偷師后，改編成自己家鄉(xiāng)話的曲調(diào)，拿回去賺錢。
甚至，民間藝人可以去教坊司買一本戲本，戲本上詳細寫著編曲人，作詞人，話本改編人等等。
名字都是女人。
有的只有姓，沒有名字。
皇帝還下了圣旨，給教坊司中在書籍中留下名字的婦人賜名，然后就有了戲本上的名字。
皇帝還特許教坊司辦個小報，寫些新曲、新詞，作詞人、作曲人的人物小傳。
教坊司奉鑾將信將疑，結(jié)果小報賣瘋了。
人們低估了八卦的傳播力，看看京中小報，賣的最好的，一定是朝中名人的八卦，最好賣的就是于謙。
但書籍上刊印婦人名字，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但都被皇帝壓下去了，認為才能不論男女，俱可傳世萬代。
皇帝有了新外號，婦女之友。
除夕夜里，皇帝又下恩旨。
允教坊司內(nèi)，作詞、作曲、改編、演唱者去奴籍，歸于民籍，三年后可擇良夫嫁人，其夫君不許鄙視之。
所以，正月里，唱戲的人這么賣命，就是想去奴籍，得到民籍。
看到這道圣旨，民間戲班子淚如雨下，感嘆皇帝深知民間疾苦，唱戲的終于不是下九流了。
而聽?wèi)?，也成為京師潮流?
聽不懂的也得聽，聽不懂的就是土老帽。
會館里唱戲的也逐漸顯貴，文人墨客，也開始唱兩句戲，也跟著填幾首詩詞，各種方言的小調(diào)、戲曲，互相碰撞，互相融合，形成一個個新的流派。
而隨著三國、水滸的流行，各種戲曲從中改編，形成一個個經(jīng)典片段，演繹成各種戲劇。
大明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熱。
有些不得志的文人，在家里開始研習(xí)，一時之間，各種粗制濫造的，充斥著報紙。
甚至，某種不可言說的大行其道。
還傳到了宮中。
啪！
“這是？”
朱祁鈺丟在案幾上：“朕看是滟.晴，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
“去，把這家報紙抄了，人都流放！”
“把這本的作者也抓了，流放去瓊州府！”
“皇爺，這點小事，不值當(dāng)動氣的?！瘪T孝看得尿出來了，還是這玩意刺激。
“民間文人，都這種貨色？”
朱祁鈺怒不可遏，他發(fā)展，是希望出三國演義、紅樓夢這樣的精品，傳世佳作。
不是讓這種垃圾大行其道的。
“該設(shè)一報紙局了，沒有監(jiān)管，可真是無法無天啊。”
朱祁鈺冷冷問：“是不是也有在罵朕??？”
馮孝嚇得跪在地上。
京中文人不都罵您呢嘛，您不是不知道。
“皇爺，今兒是上元節(jié)，不該動氣的?！?
朱祁鈺擺擺手：“鰲山燈，朕就不去看了?！?
“去把湯胤勣和蘇平、蘇正、晏鐸、王貞慶、沈愚、蔣忠都宣來?！?
馮孝嚇了一跳，皇爺要動手了。
毫無征兆，卻選擇在元宵節(jié)動手。
元宵節(jié)，殺人夜。
“奴婢遵旨！”
朱祁鈺則打開奏章，看天下事。
正月十七，就過完年了。
天下也該步入正軌了，他正在看邊永上的奏章，邊永已經(jīng)到了湖北，在武昌府寫的奏章。
估計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到廣西了吧。
朱祁鈺看得仔細，邊永將一路上所思所想，全都寫下來，呈報皇帝。
看完后，朱祁鈺合上奏章，輕輕敲動指尖：“馮孝，朕欲扶持些通往安南的商賈，你可有人選？”
“皇爺，您是想用間？”馮孝秒懂皇帝的意思。
用商人行間，先秦時代便有。
“表面行商賈之事，暗地里為朝堂打探東南諸國的動向，把地形、風(fēng)土人情、環(huán)境、朝局形勢等匯聚成情報，再進行滲透，為朕收復(fù)東南諸國，做好準備?！?
之所以用收復(fù)。
因為明承元制，東南諸國，本就屬于大元版圖，雖然只是名義上的，但地圖可畫進去了。
而且，永樂皇帝在東南亞設(shè)三宣六慰，把身毒部分都劃進去了。
那么，東南諸國的法統(tǒng)，就在大明手里。
“皇爺，打探外事情報，怕是需要專門的系統(tǒng)運轉(zhuǎn)，而且商賈也要自己培養(yǎng)，民間的商賈，未必能忠心王事?！?
朱祁鈺頷首：“朕欲用緹騎，改制成外事情報局，負責(zé)安南、占城、暹羅，三宣六慰、朝鮮、倭國、吐魯番、哈密、瓦剌、韃靼、兀良哈、撒馬爾罕等等外事?！?
“先用用看逯杲吧，給他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培養(yǎng)商人沒有必要，和煌煌大明比起來，這些都是弱國?！?
“大明是能以強兵橫掃的，但朕珍愛明軍戰(zhàn)力，體恤兵卒，不想有太多傷亡。”
“國內(nèi)犁平后，按罪流放的商人中，挑出一批來，將其家眷控制在京師，單設(shè)一城安置，不許內(nèi)外溝通，作為人質(zhì)，令其在國外為朕效命?！?
“江西抓到的商人里先挑?！?
“遴選后，統(tǒng)統(tǒng)進入緹騎，家眷入京安置，為朕賣命?！?
馮孝跪在地上：“皇爺憐憫蒼生，乃天下之福?！?
“殺人只能解一時之氣，讓人像驢子一樣，為你賣命，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朱祁鈺讓懷恩寫成冊子。
發(fā)現(xiàn)懷恩沒在殿內(nèi)伺候，讓符淵過來寫。
“緹騎改制，還得斟酌一番，改日請閣部重臣參詳參詳?！?
朱祁鈺嘆了口氣：“吏治要大改，如今加了很多部門，部門之間彼此混亂，無法協(xié)作?！?
“這幾日朝臣也沒議出個結(jié)果來?！?
“明日下朝后，請朝中重臣來養(yǎng)心殿一議，議出個章程來?！?
“奴婢幫您記著。”
正說著呢，湯胤勣等人進殿。
湯胤勣是湯和的曾孫，其人很有才氣，周忱、胡濙都舉薦過他。
蘇平兄弟、晏鐸等人也都是大才。
奈何其人雖有才，但都口臭。
不調(diào)教就不能用。
朱祁鈺不再說話，而是繼續(xù)看奏章，讓他們在殿中跪著。
湯胤勣等人冷汗涔涔，皇帝這是翻舊賬來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
朱祁鈺抬眸：“圍爐聚炊歡呼處，百味消融小釜中，是伱寫的？”
“回陛下，是草民所寫?！睖穭蘅念^。
“你是草民嗎？你曾祖父是東甌王，當(dāng)朕不認識你呢？”
朱祁鈺沉喝：“去，抽他兩個耳光，長長記性！”
啪！啪！
馮孝拿著戒尺，左右各一下。
湯胤勣的臉頰頓時紅腫起來，戒尺打在臉頰上，牙齒磕到腮幫，溢出鮮血。
“微臣知罪！”湯胤勣忍痛磕頭。
“你是誰的臣??？”
朱祁鈺丟掉奏章，從椅子上站起來，坐到軟塌上，正視著湯胤勣。
湯胤勣嚇得渾身發(fā)抖：“微、微臣是陛下的臣子！”
“朕敢有你這樣的臣子嗎？”
“朕區(qū)區(qū)無道昏君，敢讓你這位大賢俯首稱臣？”
“哼，朕看呀，當(dāng)初不該太祖皇帝登基稱帝，該讓你祖先湯和登基呀，你這種大賢才能做當(dāng)世明君?。 ?
朱祁鈺陰陽怪氣。
湯胤勣渾身顫抖：“微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先祖對太祖皇帝，更是忠心耿耿，不敢有絲毫逾越之心！絕對沒有！”
這是要把東甌王從棺材板里摳出來的節(jié)奏呀。
太祖皇帝對老兄弟很好，湯和死了，都沒給后人封爵，也不許繼承爵位。
要說湯家心中沒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一起打江山，憑啥你老朱家做皇帝，我老湯家連湯都喝不著呢？何況要是沒有湯和，你朱元璋還是個小和尚呢！
“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地罵朕嗎？”
朱祁鈺冷笑：“別人罵朕，也就罷了，人家畢竟沒受過皇恩，你家是什么人家，忘了？”
忽然，爆吼！
湯胤勣身體哆嗦成個蛋：“陛下，微臣沒有罵過陛下，也絕對不敢辱罵君父，不、不敢！”
“當(dāng)朕是瞎子嗎？就你讀過書，朕沒讀過嗎？”
朱祁鈺面露兇色：“讀了幾本破書，就敢誹謗君父了？朕若是給你一把劍，是不是要弒殺君父??！”
“微臣不敢！”湯胤勣驚恐哭泣。
其他幾個文人，都嚇尿了。
拿著筆桿子時候是勇士，放下筆桿子都是慫蛋。
“是太祖皇帝沒讓你祖上襲爵，所以心中有怨懟吧？”
“過了這么多年，朝堂對爾等不聞不問的，心里不爽吧？”
“所以，才將心中的怨懟，發(fā)泄在朕的頭上？”
“天天罵朕，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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