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陶銓也被盧宣的舉動嚇壞了,在廣西,盧宣才是最大的官兒,他從來不給薛瑄好臉色。 可對著一本圣旨,怎么嚇成這樣呢? 他也不敢保葉凱啊。 “求總兵大人饒命!”葉凱只能自救。 方瑛回眸,盯著他:“想讓你九族活命,就把事情原委,老老實實交代。” “當著陛下的面,你敢說謊,就是欺君!” “盧公公,你告訴他,欺君之罪,該如何罰?” 盧宣滿臉是汗,哆哆嗦嗦道:“誅、誅九族!” 葉凱嚇到了:“不、不敢。” “那就從實招來!” 葉凱不敢隱瞞。 他說,侯大狗是本地士紳支持起來的,沒事去搶一搶農民,然后五五分賬。 后來侯大狗野心膨脹,居然造反、破城、殺官。 本地士紳不敢再和他合作,但侯大狗卻賴上了士紳,像塊狗皮膏藥一樣,甩也甩不掉。 “本總兵會信嗎?” 方瑛冷笑:“葉凱,欺君之罪,其罪難饒!” “拖出去,殺了!” 堂外進來兩個兵卒,架著葉凱往外拖。 “大人饒命啊!饒命啊!” 方瑛卻不理他,目光閃爍地看著陶銓:“梧州知府,梧州城破你卻還活著,如今又伙同葉凱,幫侯大狗說情!” “葉凱不說沒關系。” “圣旨在此,本總兵派人去桂林,大開殺戒,總有人會害怕,會說出來的!” “陶銓,你是想九族去死呢?還是你一個人承擔下來?” 陶銓身體一軟。 他明白了,盧宣為什么這么害怕。 皇帝要犁清廣西了。 方瑛做廣西總兵官,根本不是為了平定小小的侯大狗,而是要徹底犁清廣西。 就在陶銓猶豫的時候,葉凱的腦袋被捧進來。 陶銓驚呼一聲:“下官招了!全招了!” 他供述出十幾個士紳。 全都和侯大狗不清不楚。 陶銓面如死灰,他必死無疑,只求能保住陶氏宗族。 “朱永!” “按照名單去抓!” 方瑛讓朱永親自去做。 “下官遵命!”朱永不敢怠慢。 也愈發明白,方瑛為何圍而不剿。 就是在釣魚。 看看廣西士紳中,哪個是人,哪個是鬼。 侯大狗并不難平定。 難的是,搞清楚侯大狗背后錯綜復雜的關系,連根拔起。 結果,葉凱送上門了。 “盧公公,到你了。”方瑛目光陰森地看著盧宣。 盧宣屎尿齊流。 嗚咽道:“方大人,饒命啊!” 方瑛嘴角翹起。 盧宣并不知道誰在支持侯大狗,他負責收錢,在京中打點關系。 盧宣也是個狠人。 他送禮卻留下了禮單,全都記錄在案,他把禮單交給了方瑛,讓方瑛去京中查。 方瑛頓時成了苦瓜臉,這是個大麻煩好吧。 京中都是達官顯貴,他方瑛不是惹不起,而是不想惹,一旦這名單送到皇帝手上去,倒霉的反而是他方瑛。 盧宣這是報復他! 盧宣自知必死,就拖著方瑛一起爆炸。 “盧宣!”方瑛咬牙切齒。 “本鎮守是皇爺的人,殺本鎮守,也得皇爺點頭才行!” 盧宣怪笑道:“方大人,最好你這輩子都別回京師,哈哈哈……” 笑完便嚎啕大哭。 沒有明天了,皇爺一定會處死他。 早知道,就不該上了葉凱的賊船。 朱永正在抓人。 方瑛則派朱儀去桂林抓人。 整個廣西開始地震。 大藤峽,反而沒人看重了,侯大狗等叛軍成了棄子。 但棄子也不想死。 大藤峽里面糧食愈發短缺,內外交困。 侯大狗擔心造反,又令兵卒之間不許說話,說話的就殺掉。 結果,在被圍困第三十二天,大藤峽發生內亂,侯大狗、胖丁等頭目被殺,餓瘋了的叛軍互相殘殺,天亮之后向明軍投誠。 捷報送去中樞。 已經七月中旬了。 “方瑛做的不錯。” 朱祁鈺看著捷報,滿意笑道:“招降三萬余人。” “侯大狗本就不是心腹之患。” “用來操練鎮國軍的磨刀石罷了。” “傳旨方瑛,令俘虜,開山建路,不計死亡。” “參與支持侯大狗叛亂的士紳,也都不要殺,統統充當俘虜,開山建路,讓他們死得有價值。” 朱祁鈺指尖敲動:“令方瑛改編廣西軍,暫時歸置在鎮國軍建制下……給兵額十萬,給朕推平土司!徹底犁清廣西!” “歐信、陶成沒有搶功,是識大局的。” “二十將皆封賞,官晉一級,仍隸屬于鎮國軍。” “薛瑄,改任廣西巡撫,方瑛任兩廣總督,朱儀任廣西副總兵,朱永任廣東副總兵,配合陳旺和翁信。” “朱永去屯守廣州府,鎮守市舶司。” “告訴方瑛,在廣西就做兩件事,造船、練兵!” 朱祁鈺根本就不關心揪出來哪些士紳。 統統當俘虜消耗掉即可。 命大,活下來的,就貶為軍戶,去當兵。 至于廣西缺漢人,那就從江浙移民過去。 奉天殿正在舉行殿試。 李瑾、毛勝已經率軍出京,從各鎮抽調的精銳兵卒,也陸陸續續入京,暫時由五軍都督府管著。 于謙、曹義已經過了通州,最晚明天就能覲見。 朱祁鈺則在奉天殿處置政務。 生員們第一次面君,殿試時多在瑟瑟發抖,腦子一片空白,很難發揮出正常水平。 但也有落落大方的考生,多是出自名門望族。 殿試,考的就是心態。 他們并不知道,皇帝壓根就沒興趣看他們一眼,皇帝正在愁眉苦臉處置政務呢。 馮孝將廣西報捷,交給白圭。 白圭這個主考官也郁悶,主個考,卻惹一身腥,堪稱有明以來最悲催的主考官。 打開奏章,登時皺眉。 快速走到丹陛之下,和皇帝距離很遠,說話需要喊,偏偏考生在考試,禁止喧嘩。 只能用筆寫好,由馮孝轉交給皇帝。 朱祁鈺展開一看,白圭擔心鎮國軍尾大不掉,請皇帝派太監監軍。 有太監,自然也需要文官。 白圭的別有用心,一眼望到底。 “懷恩回京了,讓秦成去吧。” 朱祁鈺道:“廣西確實勛臣太多了,讓他舉薦個人。” 白圭舉薦薛遠和章綸。 這兩個人都在大牢里。 他們都是迎復派,是朱祁鎮的人。 章綸在景泰五年被關押,薛遠則是在年初被關押至今。 白圭卻挑這兩個人,主政兩廣。 最近朱祁鎮的人有抬頭之勢。 這是朝臣有心推動的結果,用來制衡皇權。 “把這兩個人帶過來,在這門口跪著!” 朱祁鈺表情玩味:“生員殿試,沒點配色,未免太枯燥了。” 馮孝心領神會,立刻去辦。 很快,兩個囚犯,戴著枷項,跪在奉天殿門口。 考生不敢看,但還是看到了,這兩個人雖穿囚服,卻衣著整潔,一身浩然正氣。 白圭臉色一白。 趕緊垂首低眉,不敢說話。 朱祁鈺表情玩味。 論、疏、詩三道題結束,殿試正式落下帷幕。 朱祁鈺慢慢站起來,走下丹陛。 諸生調轉過身體來,沖皇帝跪著。 “有人認得這兩位嗎?”朱祁鈺看著章綸和薛遠。 考生們自然不認識。 但白圭認識啊。 “他叫章綸!” 朱祁鈺指著他:“景泰五年,他上書勸朕,立朱見深做太子,朕退位讓賢,由太子承嗣大統,朕去做那太上皇!” 啪嚓! 有的考生毛筆掉在了地上。 這個章綸腦子有包嗎? 怎么敢說這樣的話? 他們似乎忘記了,那時候章綸上書皇帝,士林上下一片叫好,他們可沒少為章綸搖旗吶喊啊。 不然章綸被關押三年了,為什么囚服整潔,人也白白胖胖的,沒受到任何虐待呢? “章綸,你把你上書的話,再說一遍。”朱祁鈺臉上掛笑。 章綸目光堅韌,朗聲道:“朕與景泰五年,上書陳述修德消災等十四項建議……” “今日,老臣還敢說出來!” “孝悌是百行之本。” “愿陛下退朝之后朝見兩宮皇太后,修問安視膳食之儀。” “上皇君臨天下十四年,是天下之父。” “陛下曾親受冊封,是上皇之臣。” “陛下與上皇,形雖異體,實同一人。” “臣伏讀奉迎上皇回宮的詔書說:‘禮惟有加尊而不能降低,義則以卑來奉尊。’” “望陛下履行這一諾言。” “或者在初一、十五,或者在節日元旦,率領群臣在延和門朝見上皇,以示兄弟之情,這實是天下的至愿。” 章綸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奉天殿內的考生,都被嚇到了,這話能隨便說嗎? 這是景泰五年,章綸上的奏章。 啪! 忽然一道鞭響。 正在朗聲閱讀的章綸慘叫一聲。 囚服撕開一道血印,皮開肉綻,挺直的腰身佝僂下來,身體痙攣,然后撲倒在地上。 “在皇爺面前,也敢失禮?”背后傳來太監的冷笑聲。 啪! 又是一鞭子,抽在章綸的身上。 章綸痛得身體抽搐。 “接著念!”那太監冷笑。 章綸咬著牙:“宦官不可干預外朝政事,佞臣不可偷竊事權,后宮不可盛行聲色。凡陰盛之類的事,請都禁止。” 啪! 又一鞭子,狠狠抽在章綸的身上。 三鞭子,章綸后背血呼啦一片,根本沒法看了。 章綸身體不停地抖,嘴里發出嗚咽聲音,實在太疼了,忍不住想叫。 啪! 又一鞭子,章綸撲倒在地上,枷項卡在石板上,他根本爬不起來了。 奉天殿內的考生,親眼看到這一幕,瑟瑟發抖。 白圭臉色發白,不知何時,也跪在了地上。 “接著念啊。”朱祁鈺依舊在笑。 啪! 又一鞭子。 但章綸痛得爬不起來了。 “皇爺讓你念,啞巴了嗎?”太監陰冷的聲音在腦后響起。 “呸!” 章綸吐出一口鮮血:“狗太監!” 啪! 迎接他的,又是一記鞭響。 章綸又吐口血,卻還堅持爬起來。 啪! 只要他不說話,鞭子就落下。 薛遠就挨著章綸,親眼看到鞭子的殘忍。 鞭子動一下,他就哆嗦一下。 臉色越來越白。 “是個硬漢!有骨氣!” 朱祁鈺擺擺手,停止鞭笞。 “朕問你,知錯沒有?”朱祁鈺問。 章綸吐了口血,用腦袋慢慢蠕動爬起來:“微臣沒錯!”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