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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可不管什么政治交易,只渴望戰功。
他們認為,遼東進入守勢,不能正面擊敗敵人,全因京師危機。
因為要保衛京師,才耽擱了遼東軍腳步,攻克孛來的戰功理所應當歸屬遼東鎮。
于謙深悉人心,對遼東軍的小心思看在眼里。
“李賢,你的能力,本帥清楚。”
“不必過于自謙。”
于謙問道:“本帥問你,女真部和兀良哈部,可有趁火打劫的心思?”
“回大帥,此兩部還算聽話。”
“他們愿意用喀喇沁部的人頭換取武器。”
“但是,都希望大明擴大馬市,增加交易。”
李賢苦笑:“下官向陛下稟報,朝堂卻完全放權給下官,下官反而不知道如何決定了。”
皇帝太信任,也不是好事。
李賢就遇到了幸福的煩惱。
他心里是感激皇帝的,韃靼兵圍大寧城,皇帝知道遼東難,就給他最大寬容,朝堂給他最大的自主權。
哪怕李賢斷了驛道,自立為王都可以。
可見中樞的支持力度。
“大帥,下官是不想擴大馬市規模的!”
李賢咬牙道:“戰爭早晚都要結束的,可馬市規模擴大,后患無窮。”
“會使兀良哈、女真很難漢化。”
“陛下要派下官來,是懷柔兀良哈的,不是壯大兀良哈的。”
“女真部倒是可以扶持,用女真來制衡朝鮮,迫使朝鮮歸附,倒是可以研究出個對策。”
“所以下官遲遲沒有允準擴大馬市規模。”
聽完李賢的話,于謙輕輕頷首:“不必理他們,咱們先破孛來,收拾遼東,再對付兀良哈和女真!”
“陛下要北推邊境線,在漠北設兩個都司,遼東去都司改遼寧省。”
“本帥的意思是,拿下遼河套,推到彰武去!”
“讓遼寧的版圖實現完美!”
“所以,圍攻撫順的喀喇沁東路軍的任務,就交給你李賢。”
“遼陽部中路軍,由呂原率兵清掃。”
“本帥坐鎮沈陽,為伱們搖旗吶喊!”
李賢眼睛一亮。
于謙是懂人心的,他用戰功,換取遼東軍心。
待李賢等人出去。
胡豅拱手道:“大帥,遼東兵打不了硬仗,為什么讓他們去打?”
顧榮,養傷的牛珍也跟著說。
只有張固不說話。
“都這么想的?”
于謙皺眉:“你們可曾站在本帥的角度考慮問題?”
胡豅一怔:“大帥的意思是……遼東兵憋著一股氣,應該讓這口氣宣泄出來?”
“說對一半。”
于謙看向呂原和張固。
呂原認真道:“大帥派卑職去領一軍,是為了給遼東軍分擔壓力。”
于謙不置可否。
張固接口道:“大帥除了顧忌遼東軍的情緒外,莫非是認為遼東軍吃不下喀喇沁五萬兵,咱們坐鎮沈陽,是等著吃掉喀喇沁殘兵?”
“公正(張固的字)此言,深入本帥之心!”
于謙撫須大笑:“沒錯,遼東軍吃不下喀喇沁五萬精兵。”
“別看曹義自信滿滿,遼東軍上下也憋著一股勁兒。”
“但從實力上看,遼東軍真是喀喇沁部的對手嗎?”
“如果是,怎么可能被喀喇沁部壓著打,連城門都不敢出?”
于謙冷笑:“什么擔心京師安危,都是借口,無非是實力不如人罷了!”
“京師的安全,自然有本帥和梁珤協鎮,哪里用遼東軍操心?”
“梁珤率領三萬河南備操軍……哦,現在改叫河南軍了,如今屯守在錦州訓練,隨時可支援大寧,也可支援遼東。”
“遼東軍無非是看到戰功唾手可得,所以才竭力爭功。”
“本帥是統帥。”
“他們想爭功,本帥就給他們一個機會。”
“若技不如人,他們也怨不得別人。”
于謙樂意教導身邊人。
胡豅、張固的軍政水平,肉眼可見地成長。
反觀呂原,明明資質極佳,奈何他掉入名利陷阱之中,心里只有戰功,反而忽略了學習。
“下官(標下)等受教!”
安撫完本部。
于謙給梁珤部下達命令,兵進遼河套,在遼河套上布下陷阱,張開口袋,等著喀喇沁部進來。
反正梁珤要在塞外設下陷阱,如果喀喇沁部越過長城,返回草原上,就會進了梁珤的口袋。
作為統帥,他不止要能打仗,還要安撫各部情緒。
給了遼東軍戰功,也要給梁珤河南軍戰功,本部也得分潤,雨露均沾,諸軍才能臣服。
于謙想吃掉喀喇沁五萬兵。
得做萬全準備,才能一勞永逸。
退出衙門。
李賢與商輅、曹義商量戰事。
“李督撫,無須擔憂,孛來雖強,咱們遼東兵也不是孬的。”
曹義自信滿滿:“卑職回去準備,還須李督撫和商巡撫在大帥面前,為卑職美言幾句。”
他雖然言辭恭敬,但對李賢卻沒有絲毫恭敬之心。
他自認為鎮守遼東多年,勞苦功高,憑什么被李賢踩在腳下?
所以,這一仗,他要玩了命似的打,打一個伯爵出來。
看著曹義離開,李賢就知道,曹義根本就沒把孛來放在眼里,驕兵必敗。
于謙一場大勝,打崩了韃靼,卻也給了曹義巨大信心。
當然了,他也想收服曹義做門下走狗。
奈何曹義資格老,又得皇帝垂青,遲遲不愿意被他收服,成為文官的走狗。
李賢面露憂色:“大帥給吾等遼東兵機會,若把握不住,如何跟大帥交代?”
“曹總兵有他所想吧。”商輅苦笑。
回到家中后,李賢還是放心不下。
索性去登門造訪,去曹家宅子拜訪曹義。
曹義卻在軍中,李賢撲了個空,他又來到軍營里。
軍營擠在城門口,城外駐扎著于謙部。
李賢皺眉,這軍營逼仄擁擠,數萬將士擠在一起,這大熱的天,一旦發生瘟疫,后果不堪設想。
在城內建營是迫于無奈,但李賢下令,把附近民居拆除,擴出很大一片地,怎么軍營還這般擁擠?
過了軍營,看見一座占地寬敞的公堂,遼東軍的高層都在這里。
軍營和公堂,占比面積幾乎一致。
將軍們過好日子,兵卒卻連狗都不如。
李賢目光陰冷,走進大營里,卻聽見曹義爽朗的笑聲,他正在飲宴。
門外伺候的軍士想說話,但看見李賢的官袍,不得不閉嘴。
李賢推開了門。
一群大老粗吃得正歡,嘴里全是臟話,酒氣逼人。
“李督撫來了?”
曹義沒覺得有問題,醉眼惺忪問:“可是大帥有了新安排?”
大戰在即,你身為遼東總兵,卻還在吃喝玩樂?
你也配當總兵?
李賢卻面無表情,走到了酒桌上。
忽然,雙手一掀,把酒桌直接給推翻了!
“外面正在打仗,你卻在飲酒作樂?”
李賢聲嘶力竭:“曹義,你當本督撫不敢斬你嗎?”
盤子碗砸在地上,聲音脆響。
曹義的酒醒了。
看見李賢怒不可遏的臉龐,渾身一抖:“卑職知錯!”
他瞬間明白,李賢是給他下馬威來了。
這飲宴很正常,哪個將軍不得用吃喝玩樂拉攏下面的軍將,否則人家憑什么給你賣命?
你李賢不懂打仗,卻偏偏要橫插一手,不就是想讓老子臣服你嘛。
沒門!
“曹義!”
“大帥將營口交給你打,那是看重你!”
“是給你封爵的機會!”
“大戰在即,明日便要行軍,你不在軍中盯著,反而在這里飲酒作樂?”
“若本官一道奏章遞上去,你曹義莫說爵位,就是這總兵之位也保不住了!”
李賢怒吼。
曹義瞬間懵了,對呀,李賢背后還有于謙呢?
咕嚕!
他吞了吞口水。
震恐地看了眼怒不可遏的李賢,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卑職知錯了!卑職這就去整軍!”
李賢從入主遼東以來,雖然持圣旨而來,但和風細雨,對任何事都睜一眼閉一眼。
遼東上下都笑話李賢是面團閣老。
這是李賢第一次發怒。
卻要摘了遼東總兵曹義的腦袋。
最可怕的是,他搬出了于謙。
論官級,于謙高過曹義,論戰功,更是比曹義不知道多多少。
倘若于謙幫著李賢說話,他曹義還有命在了嗎?
“知錯了?”
“一句知錯,就能免去罪責嗎?”
李賢掃視遼東軍將:“還有你們!大戰在即,為何聚眾飲酒?”
總兵都跪在地上。
其他將領自然不敢忤逆,跪在地上回稟:“出征前,同袍們聚眾飲宴,這是多年來的規矩。”
“多少年的規矩?中樞知道嗎?陛下知道嗎?”
李賢暴怒:“倘若你們喝酒的時候,喀喇沁兵攻過來,你們作何感想?”
“而且,你們自己飲宴,卻讓兵卒喝粥,難道就不怕兵卒嘩眾造反嗎?”
“標下知錯!”眾將敢說什么?
這種事,一直都有,你李賢會不知道?
不過是今日仗著于謙的勢,才敢發作!拿我們撒氣罷了!
沒錯。
每次打仗之前,遼東軍都會飲宴一番,李賢怒在心里,不敢表露。
今日他就要收權。
順便收了遼東軍將的心。
讓你們知道,該投靠誰。
李賢慢慢坐下來,俯視著跪在他的腳下的曹義,以及遼東諸將。
曹義鼻子上的汗珠滴在地上。
他明白李賢的深意。
飲宴這等事,可大可小,主要是于謙會不會給李賢撐腰?
一旦于謙為其撐腰,他這總兵可就當不成了,即將到手的功勞,也沒了,心心念念的爵位,也徹底和他無緣了。
公堂里,莫名其妙陷入一片冷寂。
“知錯了,就要改!”
李賢淡淡道:“每個人,打三十大板,降職一級!”
遼東諸將眼皮子撐開,有的渾人恨不得撲上去錘死李賢。
真錘死李賢,可就出笑話了。
他曹義全家都得死。
所以他不斷給部下使眼色,讓他們暫且忍耐。
“督撫大人,我軍即將奔赴前線。”
“若打了板子,主將不沖鋒在前,后面的兵卒怎么可能甘心賣命呢?”
曹義急聲道:“何況,這頓飲宴,是斷頭飯!”
“古來征戰幾人回!”
“卑職擔心咱們這些人,這是最后一次用的好、吃好的了。”
“所以就請督撫大人高抬貴手,給吾等最后一次團聚的機會吧!”
這是屁話!
打仗哪有將軍沖在前面的?
那樣的話,將軍早就死絕了。
李賢盯著曹義,看著他滿頭白發。
這樣的人,為了爵位,能孤注一擲。
若稍加拉攏,此人便能為他臂助,有他襄助,曹義能榮封國公。
“曹總兵,本督撫不能罰嗎?”李賢喝問。
“督撫大人可罰可懲,但請督撫大人暫且記在賬上,等吾等武將活著回來,要打要抽,都隨督撫!”曹義說得冠冕堂皇。
李賢什么意思,他能不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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