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朱祁鈺目光陰冷地掃視群臣:“是不是,朕若說開海,朕明日會不會暴斃啊?” “會不會!” “這朝堂上,有多少臟東西,伱們心知肚明!” “朕已經數次忍讓了。” “千萬別逼朕!” “下一次,朕就殺光你們!” “跪著!” “全都跪著!” “傳旨,明令全國,懷疑是海商,或與海商勾結者,一律誅族!不問事由!不許辯駁!” “傳旨李震,隨時出兵平叛,任何人都可殺!” 朱祁鈺面容兇厲:“朕不殺人,明天朕就被殺了!” “朕沒兒子,能帶著大明去死!” “誰也別逼朕!” 朱祁鈺在嘶吼。 誰也沒想到,一點小事,竟觸動了皇帝的敏感神經。 可見,皇帝的心里是想開海的。 宣宗皇帝、朱祁鎮都想過開海,最后都不了了之,試問哪個皇帝不想攫取海外財富呢? 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鄭和七下西洋,帶回來多少寶物啊。 過了片刻,胡濙顫顫巍巍地聲音響起:“陛下,您是想讓天下板蕩嗎?” “今日能燒造船廠,明日是不是能在宮中放火呢?” 朱祁鈺喝問:“海圖存放在宮里,他們能燒地方海圖,難道就不能燒宮中的海圖嗎?” “朕就在宮中,萬一被燒死了呢?” “陛下未免杞人憂天……”胡濙苦笑。 朱祁鈺冷笑:“朕杞人憂天?哼哼!” 你們自己品吧。 胡濙只能退讓一步:“陛下不可因懷疑,就隨意殺人啊。” “廠衛為了討您的歡心,只會炮制大案,而不會管人是否清白。” “請陛下明鑒!” 難道這不是皇帝要的嗎? “哼!” 朱祁鈺冷笑:“他們能燒朕的造船廠,朕就不能殺他們了?” 沒錯,他就要在南直隸炮制大案。 “陛下,殺人總要講證據的……” “朕不聽!” 朱祁鈺冷冷打斷:“去傳旨,照做!都跪著!” 他憤憤下朝。 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胡濙沒懂皇帝的操作。 皇帝在整飭天下,但不應該這么快對南直隸下手的,因為南直隸士紳盤踞最厲害的地方,那也是大明經濟中心。 一旦南直隸崩了,大明江山風雨飄搖。 皇帝不會拿江山開玩笑的。 畢竟只是燒了兩座造船廠,花錢再建便是。 沒必要炮制大案,瘋狂殺人。 這樣是沒好處的。 皇帝究竟想要什么呢? 胡濙看向王復,王復垂下頭,看向王竑。 王竑卻看懂了。 皇帝要移民塞邊。 不炮制大案,哪來的罪人塞邊啊。 大明疆域擴大這么多,塞外卻沒有百姓生存,移民的話,造價太高了,不如用罪人塞邊。 就算有損耗,那也無所謂,反正都犯罪了,與其在漢地浪費糧食,不如去邊境充實人口,死了也沒人心疼。 所以需要炮制大案,批量流放士紳去邊地。 選擇士紳,是因為士紳有文化,對大明有歸屬感,換了農人去,很容易退化成游牧民族。 如果不炮制大案,強制流放士紳,士紳會買通官府,用農人充數,又回去了。 胡濙一拍腦門,明白了。 皇帝真是……心思叵測! 朱祁鈺剛入乾清宮,就有太監傳信,說胡濙求見。 “宣過來。” 朱祁鈺臉上沒有絲毫怒氣。 侯大狗兩把火,燒出了海商的底線。 他們不允許皇帝分一杯羹。 朱祁鈺看透了時局,才容易應對嘛。 至于侯大狗之亂,他亂不起來,方瑛總督兩廣,兵精糧足,很快就能撲滅。 雖然地方破壞厲害,但也能永絕后患。 趁機把土人中的動亂分子,給一勺燴了。 再把土司給平了,讓廣西變成大明的廣西,而不是土司的廣西。 趁機多殺,然后俘虜的人,全都塞邊。 這時,胡濙進來叩拜。 “老太傅有何事?” “老臣還是想勸諫陛下,做事當有輕重緩急,不能一味追求快,欲速則不達。”胡濙規勸。 朱祁鈺抬起眼皮子,沒說話。 “雖然于太保打了勝仗,也不能說大明就徹底再無邊患。” “陛下還須坐穩中樞。” “陛下想讓士紳填充塞外,可您想過沒有,士紳盤根錯節,讓他們去了塞外,塞外不就成了第二個中原嘛。” 胡濙反向勸皇帝。 皇帝擔心士紳,所以就不建議皇帝移民士紳。 “哈哈哈!” 朱祁鈺大笑:“老太傅先請起,賜座。” 沒錯,皇帝發怒,就是想借機炮制大案,用士紳填邊,不一定非要是士紳,但一定是有文化的。 有文化的人,才不會被落后的制度同化,反而會將文化傳到草原上去,讓草原人快速進入信.仰陷阱里。 “老太傅你真以為朕擔心士紳?” 朱祁鈺笑了起來:“既然老太傅和朕推心置腹,朕就和老太傅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何為士紳?” “掌握土地,掌握生產資料,在官場上有人罩著的,就是士紳,只要皇權不下鄉,士紳就永遠存在。” “可您想過沒有?” “士紳之所以是士紳,有兩點原因:一,土地是有限的;二,生產資料是有限的。” “如果朕讓這兩點,變成無限的呢?” 朱祁鈺笑了起來。 沒錯。 他瘋狂開疆拓土,就是在挖士紳的根子。 士紳不勞作,卻豐衣足食,卻掌握絕大部分社會資源。 可一旦讓土地變成無限的,每個人都擁有無數土地,而人力被不斷移走,士紳的根子就不攻自破了。 所以,文官反對皇帝擴大疆域! 因為只有疆域狹窄,土地才是有限的,士紳才能壟斷資源。 一旦恢復蒙元疆域,土地實在太多了,士紳壟斷誰去? 胡濙瞪大了眼眸。 皇帝竟想得這么深。 沒錯,一旦土地不值錢了,遍地都是土地,人口又分散起來,士紳就不攻自破了。 什么皇權下鄉,什么拆分家族,統統都是術,治標不治本。 只有讓有限變成無限,不攻自破。 其實,這里面還涉及到一個隱形概念,就是分配。 切蛋糕的手是皇帝。 皇帝如何分配,資源就向誰傾斜,一旦資源消失,階層不攻自破。 這就是朱祁鈺想出來的辦法。 “陛下難道就不怕國朝崩塌?” 胡濙不敢想了。 眼前這個皇帝,讓他倍感陌生。 “崩塌?” 朱祁鈺笑了起來:“您未免把士紳想得太神通廣大了。” “朕給他們機會,他們敢造反嗎?” “為何說士紳是基石。” “因為他們是大明的既得利益者,他們只會擁護大明的統治。” “一旦脫離大明,他們屁都不是!” “敢造反?” “朕一道圣旨,就能殺光士紳,老太傅你信不信?”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士紳造反,一輩子也不成。 因為士紳,不是世家,他們沒有龐大的私人武裝。 胡濙愈發驚恐。 到了那時,士紳何去何從? 沒錯,士紳會進行優勝劣汰,進階成資本家,倒逼工業萌芽出現。 無路可走,才會絞盡腦汁地奔跑起來。 其實,只要中樞愿意改變分配結構,工業革命不用強制推行,民間會如洪流一般,無可制止。 “老太傅,人不會被尿憋死的。” “朕也不是趕盡殺絕的皇帝。” “民間會出現新的階層。” “人還是那波人,只是換了個方式存活下去罷了。” 朱祁鈺心知肚明。 無論朝代怎么變,當權者永遠是他們,誰也改不了的。 因為人家掌握龐大的社會資源,改朝換代也需要這幫人的支持,所以換了新朝代,他們活得照樣很好。 胡濙不明所以:“陛下是非要對他們下手了?” “朕不是要對誰下手。” “而是漠北需要他們。” “移民農人過去,他們很快就退化成草原人的。” “只有把士紳移過去,讓他們在漠北種地,才能加速歸化漠北諸族。” 朱祁鈺臉上帶著笑。 牽連數十萬性命的大案,在皇帝眼里,惹不起一絲波瀾。 為了他的宏圖偉業,多少人都損失得。 不然為何說,盛世比平庸之世更苦。 “陛下……”胡濙覺得十分陌生,甚至有些恐懼。 “老太傅。” 朱祁鈺繃起臉來:“若朕放任自由,豈不被視為軟弱可欺?” “他們想燒朕的船廠,就燒朕的船廠?” “把朕當成什么?” “他們手里的玩物嗎?” “朕今日就要殺個血流成河,讓他們知道,這大明江山是誰的,誰才能做主!” 胡濙看出皇帝的決然。 “倘若地方造反,必然使得地方倒退十數年,陛下……” “就算不倒退,地方的東西是朕的嗎?” 朱祁鈺問他:“不是朕的東西,朕為什么要心疼呢?” 所有人都進入當權者誤區。 以為當權者就該心懷天下,就該心系天下,卻忘記了,當權者難道不是利己主義者嗎? 胡濙啞口無言。 想說這天下都是您的呀。 可卻堵在嗓子里,說不出來。 這天下若是皇帝的,船廠怎么會被燒? “陛下,您想對誰動手?”胡濙問。 “任何人。” 朱祁鈺淡淡道:“不論地域,可能懷疑的人,全部抓起來,家主殺頭,余者流放!” 胡濙倒吸一口冷氣。 皇帝真的要瘋了。 但他有瘋的資本,于謙這一仗,給了皇帝巨大的底氣。 侯大狗造反,皇帝根本就不在乎,若方瑛平定不了這點小造反,回家抱孩子去吧。 京師沒有危機,任何人都能派出京去。 “老太傅,朕還要告訴你,朕平定了侯大狗造反后,還要犁清兩廣!” “所有土司,都不留了。” “全都清理掉!” “軍器局仿制出來的第一批佛郎機銃,就送去廣西。” “然后抓住的俘虜,把山給朕挖開。” “不計死活,讓兩廣不是險惡之地,變成一馬平川之地。” “朕要讓兩廣,成為大明南征的糧倉!” “過幾年,朕就要南征腳趾,南征麓川,南征……到海洋的盡頭!” 胡濙倒吸口冷氣。 今天,他才第一次看清皇帝,皇帝不是想開海,而是一定要開海。 誰敢擋他,他就殺誰!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