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去吧。” 目送金忠離開,朱祁鈺幽幽一嘆:“人心啊,什么時候能知足呢?” “馮孝,廠衛在山西抄了些門戶,你去挑兩個漂亮、可人的,留在家里伺候你吧。” 噗通! 馮孝撲倒在地上:“奴婢是沒根的人,要女人有什么用啊?奴婢不喜歡女人,求皇爺饒了奴婢!” “不喜歡嗎?那算了吧,喜歡就跟朕說,朕賜你。” 朱祁鈺瞟了他一眼:“石璟、王誼可還消停?” “回皇爺的話,皇爺讓他們閉門思過,已經是皇恩浩蕩了,自然安靜無比。” 馮孝這是掉進駙馬坑里了,心里恨透了駙馬。 石璟派人多次往宮中遞話,他偏偏不傳,就是想餓死這兩個駙馬。 “順德姐姐去的早啊,朕想為姐姐做些什么,也做不到了。” 朱祁鈺嘆了口氣:“如今朕只剩下一個姐姐了,吩咐宮中,對常德好些,畢竟是朕的親姐姐啊。” “奴婢遵旨。” 在一旁伺候的谷有之,卻明白了皇帝的深意:“皇爺,奴婢知道,胡皇后尚有兄弟在世,那是順德公主的親舅舅。” “嗯?還有嗎?”朱祁鈺問。 “尚在人世,胡皇后親兄胡安、胡瑄都在前衛,胡安是指揮僉事,胡瑄則是百戶。”谷有之小聲道。 馮孝看了眼谷有之,深感威脅之大,他根本沒明白皇帝的深意,但谷有之卻懂了。 “堂堂后族,卻只是百戶啊!” 朱祁鈺淡笑道:“和孫氏比起來,真是大相徑庭。” 這話誰敢接啊! 胡皇后是廢后,先帝廢的,做兒子的都不敢說父親的不是,何況這些奴婢呢? 若說了,皇帝直接賜一丈紅。 “把胡安、胡瑄宣來,讓朕看看,和順德姐姐像不像?” “奴婢遵旨!”谷有之磕頭。 朱祁鈺看了他一眼,站起來抻個懶腰:“今日便歇了吧,不處理政務了,朕去后宮里轉轉。” 談允賢已經正式被納了,奈何朱祁鈺還在將養身體。 便讓她陪著走走。 “最近習慣嗎?”朱祁鈺看著她。 她低著頭,輕輕點頭。 “那些宮女沒欺負你吧?”朱祁鈺深諳人心,談允賢出身很低,而宮中的宮女,都是官家貴女,難保不會狗眼看人低。 “回稟陛下,臣妾有貼身婢女伺候,還算安心。”談允賢說得輕巧。 “入了宮的就是奴婢,該如何處罰便如何處罰,打死了她家里也不敢造次,安心用吧。” 朱祁鈺是說給宮女聽的。 這些官家貴女,可不好管。 他在給談允賢撐腰。 “臣妾遵旨。” 見皇帝給她撐腰,談允賢膽子大了些:“陛下,臣妾想求陛下一件事。” “說。” “臣妾想請陛下,莫要封臣妾家人做勛臣!”談允賢小心翼翼道。 “你聽說什么了嗎?”朱祁鈺不動聲色地問她。 “沒有,臣妾只是覺得,德不配位,讓他們安安穩穩過日子便好,給他們大富大貴,臣妾擔心他們承受不住。” 談允賢這話,說進朱祁鈺心坎兒里了。 像之前的李惜兒,連這種妾室的兄弟都封了錦衣衛千戶,大明的爵位不值錢,就是從亂封外戚開始的。 “那便從你開始,外戚不封爵、不封官,量才啟用,有才能的朕不拘一格,用其才!” 朱祁鈺歪頭跟馮孝說:“讓內閣下中旨,告示天下。” 皇帝要對孫氏外戚動手了! 馮孝小跑著去傳旨。 “允賢,你很不錯,在宮中安心侍奉著,你家人若有能力,朕自然會用,若無能力,便讓他們做個富貴閑人吧,莫要進這名利場,臭不可聞。” 朱祁鈺這話頗有深意。 貼身伺候的幾個宮女,會將這番話傳出去的。 回勤政殿的路上,朱祁鈺忽然目光一閃:“林氏呢?” 他發現,一直在身邊伺候的林聰的女兒林鈺,不見了。 “回皇爺,林氏父親被貶謫,所以奴婢擅自做主,打發她去其他宮中伺候了。”谷有之小心翼翼道。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 谷有之如遭雷擊,跪在地上,不斷請罪。 “以后別做這狗眼看人低的事,林聰雖是貶謫出京,卻也是閣部重臣,他女兒林氏又未犯錯,如何將她打發走了?” 朱祁鈺盯著他:“去宮門口跪著,把林氏叫回來。” “謝皇爺開恩!” 谷有之知道,最近自己飄了,竟敢在乾清宮擅自做主,簡直是活膩味了。 進了勤政殿,朱祁鈺讓胡貴菊伺候按按肩膀。 沒過多久,林鈺走進勤政殿,小臉帶著委屈。 “莫委屈了,朕處罰了谷有之。” 朱祁鈺讓她起來:“你父親雖然不在中樞,卻也是一省督撫,仍是朕的肱骨重臣,早晚會回來的,今晚你在勤政殿里伺候朕。” “再把李玠、王倫宣來,讓他們在勤政殿門口帶刀護衛朕。” “他們父親走了,那是為朕辦事去了,并非懲罰!” “這宮里,更不是狗眼看人低的地方。” “謝皇爺天恩!”林鈺磕頭。 就這一天光景,她就徹底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人心之惡毒。 她仿佛快速長大了。 “起來吧,給朕按按腿。”朱祁鈺閉上眼睛。 林鈺膝行過來,跪在地上,給皇帝按腿,比之前恭敬了許多,又夾雜著一絲感激。 “別哭喪著臉了,你在朕身邊伺候,指不定多少人惱恨你呢,一點小挫折罷了。” 朱祁鈺安慰她。 “謝皇爺寬慰。”林鈺眼角落淚,趕緊擦了一下,不敢再落淚了,省得惹得皇爺不快。 朱祁鈺看出來了,這個體毛重的女孩,竟真的成熟懂事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馮孝聲音傳來:“皇爺,胡安、胡瑄到了。” “宣進來吧。” 朱祁鈺睜開眼睛,揮退胡貴菊和林鈺。 很快,兩個老者進殿。 “抬起頭來,朕看看。” 朱祁鈺端詳一番:“你和順德姐姐長得有些像。” 他指著胡瑄說。 “微臣不敢和公主比論容貌。”胡瑄還算恭順。 “你自是沒資格的,皇姐風采,豈是你這樣的凡夫俗子配比的?” 朱祁鈺道:“但朕想念皇姐時,也算是個念想。” “微臣愿意留在宮中,侍奉陛下!”胡瑄這么大歲數沒白活,聽懂了朱祁鈺的暗示。 “皇姐在時,和朕關系最好,奈何天不假年,皇姐薨逝……”朱祁鈺得算算死了多少年了。 這叫感情好?死幾年都忘了! “十三年了。”胡瑄接口。 “十三年了,朕偶爾就會想起,雖然朕還要一個姐姐,卻不如朕和順德關系親篤,雖然都是親姐姐,也有個里外。” 朱祁鈺一點也不尷尬。 “陛下和公主的天家親情,天下臣民盡知。”胡瑄拍馬屁。 “你是有孝心的,還記得公主的祭日,比石璟都強,他連皇姐死了多少年都不記得了。” 朱祁鈺看著他說:“若非看著朕的兩個親外甥的份上,朕就賜死了他,去地下侍奉姐姐去。” “胡瑄,你怎么看?” 胡瑄沒想到,皇帝上來就是虎狼之詞。 用他的嘴,去殺石璟? “微臣是外人,不敢揣測天家之事。”胡瑄小心翼翼道。 “你也是順德的舅舅,和朕也算親戚,但說無妨。” 胡瑄咬牙道:“駙馬畢竟是宣宗皇帝親選之人,若殺之恐怕影響陛下的孝名。微臣以為,可罰駙馬。” 朱祁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倒是誰也不想得罪。 朕給你功勞,你卻嫌功勞燙手,難怪坐冷板凳這么多年,著實沒什么氣魄。 “嗯,下去吧。”朱祁鈺懶得浪費時間了。 連個待宰的羔羊都不敢殺,敢去咬孫氏外戚嗎? 你們不咬他們,朕怎么把封爵收回來? 看著他們,朕就惡心。 胡瑄心里發苦,一步登天的機會,飛了! “陛下,請聽微臣把話說完!” 胡瑄叩頭在地,不肯起來:“陛下,微臣說的罰,是讓駙馬做事,在京中駙馬算不得什么大官,可到了地方上,駙馬就是了不得的存在了。” 讓駙馬做事? “說明白點!”朱祁鈺沒讓他起來。 他撅著,繼續說:“微臣的意思,得罪的事讓駙馬去做,若做錯了也有借口去殺,若做的不錯,陛下便繼續讓他做!” 這個辦法好啊! “起身吧。” 朱祁鈺看著他,胡瑄滿臉通紅,血壓都快炸了。 “正值端午,朕打算詔天下諸王,進京和朕一起過個端午,團圓團圓。” “既然是你提議的,那便讓王誼、石璟做使者,你們兄弟做副使,分成兩路,邀請天下諸王入京。” “啊?”胡瑄都傻了,這就來啊? 您在京中做了什么,天下人都心知肚明,您禍害完商賈,禍害駙馬,駙馬禍害完了,輪到諸王了? 您說說哪個王能來? 偏偏這得罪人的事情,讓我們兄弟去? “朕格外開恩,讓你們兒子,進宮做侍衛吧。” “本來你們兒子是沒這個機會的,像你胡瑄,只是個百戶,兒子只能做個普通軍戶了。” “再過一代,怕是連京中一個普通民戶都不如了。” “朕在給你們升官的機會。” “記住了,天下諸王,老的小的,都要進京,一個都不能缺!” “缺了,朕拿你們試問!” 胡瑄整個人傻眼了,總感覺這不是天降富貴,而是天降無妄之災。 “陛下,若王爺不肯入京呢?”胡安小心翼翼問。 “朕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騙啊、唬啊、用強啊,哪怕是擄來,朕也要在京中見到他們!” 朱祁鈺淡淡道:“朕想念親戚們了。” 胡安咬牙道:“陛下能否派廠衛隨從?” “允了。” 朱祁鈺懶得跟他們廢話:“你們去把王誼、石璟放出來,朕的圣旨稍后便到,你們好好商量商量,抓緊出發,距離端午,一個半月,你們的時間很緊的。” 看看胡家兄弟,有什么本事吧。 這次之事,只是試金石。 朱祁鈺讓人伺候安枕。 一連幾日,朝堂上毫無波瀾。 范廣率領京營出京。 這天,早朝之上,處理完政務后,朱祁鈺宣布下朝,回乾清宮的路上,有太監火速跑來,獻上密奏。 密奏上有血! “叫住百官,都不要走!” 朱祁鈺返回奉天殿,沒打開密揭,但落款是張鵬! 進入奉天殿,百官看見皇帝手里捏著密奏,就知道出事了。 “朕還沒看,打開,念!” 朱祁鈺讓懷恩念。 張鵬洋洋灑灑近萬言,將山東大澇,抽絲剝繭,說得清清楚楚。 掘開黃河口的,是佛子山上的賊人做的。 這個佛子山的頭領叫林松,自稱是唐賽兒的兒子,號稱佛子,所以改山名為佛子山,在民間傳教迷惑百姓,聚眾造反。 他們以白蓮為號,打著佛母的旗號,妖言惑眾。 少的時候聚眾上萬,多的時候聚眾數十萬人。 根據張鵬的調查,聯絡佛子山的,是京中人,佛子山收錢辦事。 “佛子,白蓮!” “唐賽兒啊,朕怎么又聽說了!” “這山東流匪,都打著唐賽兒的旗號,怎么著?” “唐賽兒是母豬不成?生了幾百個兒子?” “從永樂朝開始,每年都有唐賽兒的聲音,但官方記載,唐賽兒在永樂十八年就已經死了!” “老太傅,朕說的對不對?” 朱祁鈺看向胡濙。 胡濙是活化石啊。 “回陛下的話,唐賽兒確實是死了,但唐賽兒剛死不久,便有人冒著唐賽兒的名頭鬧事。”胡濙言辭閃爍。 “接著念。” 根據張鵬調查,京中人士聯絡的是孔家人,是孔家派人去和林松聯系的。 念到這里,一片嘩然。 胡濙偷偷看了眼皇帝,他是真要把孔家之事,擺到明面上說嗎? 奏章末尾,張鵬預料到自己會死,擔心密奏送不到京中,他一共寫了十幾份,分別送出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