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太保一生愛兵,從京營中挑出兩千人,去那邊拱衛太保。” 朱祁鈺嘆了口氣:“回宮吧。” “微臣謝陛下隆恩!”于冕哭成個淚人。 回宮的路上,朱祁鈺眸光如刀:“怎么就撐不住半年呢!再找機會,不知道要什么時候了!” “沒有于謙,朕一個人,能開得了海嗎?這里面涉及了多少人的利益啊,朕若親自下場去殺,必然落個暴君的名聲,最后溶于水,于謙啊于謙,你是朕最好的刀。” “一個想做圣人的于謙,沒有任何威脅的,朕不像以前那樣不敢用你,朕敢用你啊,別說功高蓋主,朕就算把京畿所有兵丁給你,朕也敢相信啊!” “可惜了。” “給廠衛下旨,山西那邊加快速度!” “王來,快到京城了吧?”朱祁鈺問。 “回皇爺的話,王來已經入京了。” “宣去勤政殿。” 朱祁鈺長嘆口氣:“人生吶,不如意十之八九,朕是皇帝,也抗不過天命啊。” 無人敢附和。 進了勤政殿,王來便在門外候著。 “老尚書,一別經年,身體可還好?”朱祁鈺露出了笑容。 “老臣不敢勞陛下牽掛,身體尚好,只是沒想到,還有入京的一天!” 王來唏噓,他今年已經六十二歲了。 人活七十古來稀,他已經是高壽的了。 “是啊,朕也不想勞動您老,奈何宣鎮重建,千頭萬緒,您老不出山,朕這心里都沒有底啊。” 朱祁鈺處處恭維王來,常年伺候他的人,心中詫異。 一口一個您老叫著,連胡濙都沒這個待遇。 因為,朱祁鈺想封王來爵位,怕老頭不同意。 “國之大事,有用到老臣的地方,老臣赴湯蹈火,義不容辭!”王來是主戰派,以前朝堂上以和平為主,所以他被踢到了南京。 如今被啟用,就知道,中樞的政策有所改變。 一路上聽說皇帝最近所作所為,他就隱隱猜測,皇帝有收回失地之心。 正好是他建功立業的時候。 “好!” 朱祁鈺給他賜座,開門見山:“宣鎮重建,和以往不一樣。” “朕打算重建里甲制,里甲制的吏員,由中樞任命,不再由士紳擔任。” “換言之,最底層一個百姓的情況,朕想知道什么,便要知道什么。” 王來微微一驚:“陛下,老臣說一句冒犯的話。” “你說。” 王來整理下語言,認真道:“陛下,重建里甲制,于中樞而言,負擔太大。” “您能控制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等到中樞空虛,沒有足夠的俸祿,發給吏員的時候,這些吏員自然會向士紳靠攏,慢慢的變成士紳走狗。” “而今宣鎮,乃是一片白紙,您任命的這些吏員,就會變成新的士紳。” “中樞不可能天天盯著一個村子兩個村子的。” “他們做什么,中樞根本就不知道。” “陛下,所謂里甲制,不過是在士紳頭上放了個緊箍咒,無非是多加了一層盤剝。” 朱祁鈺皺眉:“就是說,里甲制根本就沒用?那就換個制度!” “陛下,換做什么制度都沒用,只要中樞想從基層收稅,就得扶持士紳,除非中樞不要老百姓的賦稅,士紳就成了無根之萍!自然會淹沒于歷史之中!” “您用里甲,替代士紳,不過是換個名字而已,還是土皇帝!沒有變化!” 王來直言不諱道:“太祖時,便知道此理,所以設糧長制,糧長就直接由士紳來擔任。” “說白了,誰能給中樞納稅,中樞便給誰權力!您想讓底層百姓,活得像個人一樣,除非廢除農業稅,否則永遠不可能的。” 朱祁鈺聽得出神:“就是說,只要收稅,士紳就會存在?” “沒錯,您變成新的制度,他們就會以新的形式存在,除非您不收稅。”王來說得極為明白。 “所以,朕想重建里甲制,無非是制造出一批新的士紳?”朱祁鈺問。 王來頷首:“陛下,您的心是好的,但您不理解底層人心!” 想在一張新的白紙上涂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選王來做總督,的確是一件無比正確的事情。 看見皇帝陷入深思。 王來輕吐一口濁氣。 他之所以敢說話如此大膽,是有原因的。 和他淵源頗深的方瑛、梁珤、陳友、毛勝等人,都是皇黨,所以他理所當然的成為皇帝的人。 這也是皇帝將他從南京調去宣鎮的原因。 “看來朕把人心想得簡單了。” 朱祁鈺長嘆一聲:“王來,朕想讓底層百姓,也能知道中樞的政策,可有辦法?” 這可難倒了王來。 “陛下,底層百姓,都不認字,如何讓他們知道中樞政策呢?” 朱祁鈺道:“朕可讓人宣讀。” 王來不解,皇帝要給底層百姓什么福利不成? 等等! 皇帝要重建里甲制,不就是想控制底層嘛! 陛下控制欲太強,和太祖一樣,想從上到下,一片清白,想知道什么便知道什么。 后來太祖也發現這個想法是個笑話,最后放棄了。 “回稟陛下,老臣以為,可發邸報。”王來敷衍皇帝。 對呀! 報紙啊,朕怎么沒想到呢? 朱祁鈺越看王來越順眼。 “朕親自辦報!” “陛下,辦報先不急,想讓底層百姓看到邸報,得先修驛站,如今驛站只通城池,而且驛站并不多,需要增加。” 不提驛站,朱祁鈺還忘了呢,京畿到宣鎮的驛站,都被滲透成篩子了! 總該查一查的。 “沒錯,該修。” “陛下,修驛站的話,花費恐怕極多,還要常年維護,花費就更多了。”王來想勸皇帝打消這個念頭。 但朱祁鈺心里有譜了:“朕心里有數,正好中樞打算減免夫役,朕也想為百姓做點事情。” “對了,朕還有一件事交代你。” “宣鎮窮困,朕打算讓軍民蓄養牲畜,到年底,朕的商行會來收購。” 沒錯,朱祁鈺打算搞畜牧業。 快速繁榮宣鎮,讓新遷去的人口,產生歸屬感。 王來恭恭敬敬磕了個頭:“陛下心系萬民,老臣替萬民謝陛下隆恩。” 王來也是這么想的。 宣鎮想盡快恢復人煙,發展農業的同時,就得發展畜牧業。 瓦剌被打崩了,長城外大片的牧場,都可被宣鎮圈起來,招募些流民,蓄養羊、牛、豬等牲畜。 他還犯愁銷路,畢竟百姓都不富裕,能吃得起羊肉的,都是達官顯貴。 運送到京中,又是一筆費用。 “你大膽養,雞鴨牛羊,朕都收了!” “陛下,牛可萬萬吃不得啊!”王來趕緊進言。 “朕知道,朕買來牛,馴養后,便低價賣給農戶,讓節省勞力。”朱祁鈺道。 不過,牛肉是真好吃啊。 倆人一拍即合,又聊了一會。 朱祁鈺留他用膳,吃了飯。 “王來,朕想請你幫幫朕。” 一聽這話,王來立刻跪在地上,說些表忠心的話。 “朕想賜你爵位!” 王來登時色變,好好的讀書人,誰愿意進勛臣的屎坑啊。 他是有本事的,兒子也是爭氣的,走科舉仕途才是正道,有了他們父子兩代人努力,后代更無須擔心了,基本上都能混個進士做做。 可皇帝一腳把他踹進屎坑里,我也會急眼的。 “這……” “王來,朕知道你不愿意,讓堂堂進士,成了勛臣,確實有辱進士門第。” 朱祁鈺苦笑道:“但是,如今勛臣與朕不是一條心,他們心心念念的是迎立太上皇,這不,于太保剛剛病重,他們的心思就活絡起來了,想獨霸京營,反制于朕,朕這皇帝做的難啊!” “啊?” 王來大吃一驚,顫顫巍巍跪下:“請陛下賜天子劍,老臣愿意替陛下斬殺妖邪!” “殺不了的,沒有足夠的勛臣,一旦把朱儀、朱永都殺了,文武失衡,會更加嚴重!” 朱祁鈺大演苦情戲。 王來咬牙道:“老臣愿意為陛下解憂!” “好!” 朱祁鈺頓時振奮道:“等你將宣鎮重建完畢,朕就賜你伯爵!” 好好的大明爵位,到了朱祁鈺手里,送都送不出去。 再多封幾個老臣,讓他們發展根基。 然后,英國公府、成國公府,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打發走王來。 朱祁鈺長嘆口氣:“還有哪個老臣,允文允武,愿意做勛臣呢!” “朕的親戚里,都是廢物!” “沒有一個能用的!” “若張軏現在肯投靠于朕,朕把常德許給他又如何?可這個家伙,寧愿裝死,也要給太上皇賣命!” “好啊,你們攔著朕,不讓朕接收京營!” “那朕就讓你們統統遭殃!” “你們還真不知道,這京畿做主的是誰?就算于謙從床上起來,也得給朕乖乖趴著!” “來人,把朱暕、朱軫傳來。” 朱祁鈺眸光如刀。 很快。 朱暕和朱軫進殿。 “在朕身邊伺候著。”朱祁鈺讓他們兩個貼身伺候。 他們兩個一頭霧水。 難道皇帝和他們的父親和解了? 朱暕是朱永的三兒子,大兒子朱暉進入錦衣衛,二兒子朱愷殘疾了,在家養傷呢,只能把十四歲的朱暕送進宮來。 朱軫是朱儀的兒子,胡濙的外孫子,看見皇帝就害怕,上次,他差點丟了性命。 一連幾日,朱祁鈺都在冗雜的奏章中度過。 外面鬧得厲害。 于謙病重之后,京營拒不接受整編,王誠束手無策。 多次入宮求救,奈何皇帝恍若未見。 見皇帝毫無動靜,京營鬧得更大了,公然抵抗王誠改編。 四月十八,早朝。 “山東可有消息?”朱祁鈺問。 “回稟陛下,暫時沒有!”李實小心翼翼回答,都察院被大清洗,如今朝堂詭譎一片,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站隊。 “張鵬還沒消息傳來?是不是遇害了?”朱祁鈺擔心山東。 “啟稟陛下,微臣派御史前去……” “罷了,你不必管了,繼續從翰林院里補充御史,地方有合適的人選,也都補進來。” 朱祁鈺又問:“都察院的御史,出京了嗎?” “回稟陛下,已經出京了。” “好。” 這就讓胡濙搞不懂了,于謙死了,江浙根本動不了了。 皇帝的當務之急,是抓住京營。 但皇帝似乎并不急切,如今京營鬧得厲害,皇帝卻還優哉游哉的,葫蘆里賣什么藥? 胡濙有點看不透了。 “于太保身體如何?”朱祁鈺又問。 “啟稟陛下,于太保身體不見好轉。”王偉低聲道。 “兵部尚書尚且給他留著,指不定哪天就好了。” 奉天殿內一片沉默。 從于謙病重之后,氣氛總是這般詭譎。 朱祁鈺瞥了一眼,嘴角翹起,罷了,不跟你們玩了。 打開王誠呈上來的密奏,讓人傳下去。 “朕本來不打算在朝堂上說的!” “但王誠實在是個廢物!” “這點小事都辦不明白!” “六七天過去了,毫無進展,反而拿來煩朕,你們說,這樣沒用的太監,是不是該殺了?” 朱祁鈺問群臣。 密奏被傳閱,看完的人,沒人敢說話。 胡濙和李賢對視一眼,來了! 皇帝沉不住氣了! “朱儀呢?朕問你,京營是你的,還是朕的?”朱祁鈺直截了當的問。 朱儀嚇得跪在地上:“天下都是陛下的,微臣哪里敢僭越啊!” “那為什么不聽王誠的話?” “微臣哪有不聽啊,明明是王公公,以吃空餉為名,抓了一些軍將,那些人鬧哄起來的,微臣一直在彈壓,不信您可以問王公公呀,微臣一直的支持王公公的!” 朱儀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凈。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