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不是怕!” 張志懷察覺到不妙,給吳興使眼色。 吳興也看向門口。 楊信卻站起來,擋住吳興的視線:“吳老板,俺們就想買點糧食,雖然是官兒,卻也好商好量的和你們談,有什么可怕的呢?” 張志懷連說不怕。 “張先生可能手有病,倒酒手抖,說話哆嗦,卻連說不怕,有點意思。” 于謙笑問:“那請張先生回答本帥一個問題……” 話沒說完,張志懷就想多了,下意識要喊。 噗! 一根筷子扎進了張志懷的臉頰上,隨即張志懷慘叫,但聲音剛剛傳出,于謙便將酒杯塞進他的嘴巴里。 “不許叫!”于謙語氣平淡。 張志懷瞪大眼睛,鮮血順著筷子尖滴落下來,他神情驚恐。 “張志懷,你做過什么,為何如此心虛?” 于謙順著他的眼睛,往外瞟一眼,冷笑道:“別看了,本帥知道你的家丁把酒樓團團圍住,但此刻本帥的大軍已經進城,伱的家丁敢動,你我便玉石俱焚,反正第一個死的準是你!” 張志懷臉色一僵,驚恐地看著于謙。 他怕死,扎在腮幫上的筷子,實在太疼了。 “爾等也無須驚慌,本帥單刀赴會,不是與爾等玉石俱焚的,而是真心想和各位合作!” 于謙表情淡淡:“倘若不信,也可叫家丁進來,殺死本帥,本帥一路走來,什么陣仗沒見過?” “哼,狹路相逢勇者勝,本帥也不會束手就擒,鹿死誰手并未可知,可以試試!” 咕嚕! 楊信和蔣琬心里著急,拼命給于謙使眼色。 您怎么把底細給漏了呢? 萬一這些商賈瘋了,將吾等殺死在這,豈不冤枉死了? 于謙視而不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要不,試試?” 蔣琬咳嗽一聲,您就別逼他們了呀! 噗通! 吳家的家主吳興,徑直跪下:“吳家乃大明良民,愿意聽元帥之令!家丁不過護衛吾等的,絕非對于少傅動手的!” “真不動手?”于謙看著他問。 “不敢動手,家丁只是護衛,豈敢對朝廷命官動手啊!”吳興還拼命解釋。 于謙讓他起來,又拍拍張志懷的臉蛋:“看看人家多懂事,再看看你!” 每拍一下,都有血流出來。 張志懷痛卻又不敢叫,十分難受,哭著說:“張家也愿意聽命。” 他心里擔憂,于謙是來清算的。 畢竟他們做了叛國之事,朝廷必然不會放過他們。 可反抗有用嗎? 宣鎮數十萬大軍近在咫尺,恐怕已經進城了,憑借他們這點家丁,能擋得住誰? 其實就不該貪圖于謙那點好處,提桶跑路才是正道。 于謙拿起一雙干凈筷子,旁若無人地夾了口肉,放進嘴巴里慢慢咀嚼,然后又端起張志懷倒的酒,一飲而盡。 “酒菜不錯。”于謙又倒了一杯,根本不看那些商賈們。 更不擔心家丁沖進來,殺死他。 商人向來趨利避害,見于謙鎮定自若,顯然是相信宣鎮大軍已經進城,反抗都是徒勞的。 慢慢的,所有人全都跪在地上,請求于謙原諒。 于謙還不理睬他們,品鑒著酒菜,還賦詩一首。 過了半晌,商賈的腿都跪麻了,于謙才道:“讓家丁都退下,本帥好好吃頓飯。” 于謙專挑肉夾,出京一個多月了,一口肉沒吃過。 將士們吃什么,他以身作則,便吃什么。 軍中軍糧不足,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又連連打敗仗,他沒心思吃食,人瘦了許多,滄桑了不少。 “都退下!”張志懷大吼之后,對著門外做了個手勢。 這是約定好的暗號。 然后又規規矩矩跪在地上。 于謙聽到了家丁悉悉索索退下的聲音,滿臉不屑。 這表情看在張志懷眼里,心里發苦,在于謙面前,他做再多都是徒勞的,人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上千家丁,隨時都能沖進來將于謙分尸。 可于謙怕了嗎? 不但不怕,還旁若無人的大吃二喝,讓所有商人跪著,看他吃喝,就憑這份自信,強大到讓人恐懼。 楊信和蔣琬就放不開了,看著大帥吃喝,也嘴饞,卻做不到于謙這般身陷敵營的淡定。 雖然面色如常,但后背都是汗。 大軍進城,是需要時間的。 于謙身邊,就帶了不超過三十個護衛,倘若張志懷來硬的,于謙等人都得死這。 酒樓包間變得十分詭異。 于謙坐著吃喝,楊信、蔣琬一左一右站立,數十位商賈全都跪著。 吃飽喝足,于謙認真擦了擦嘴,以及嘴角的胡須。 “還跪著呢?不站起來吃點?”于謙表情淡淡。 “不、不敢!” 吳興也觀察著于謙,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但于謙的表情,從未變化,偶爾笑,也是假笑,非常假。 他心中也佩服,這才是天下名將。 “知道本帥設宴,請你們來是做什么的嗎?” 于謙沒讓他們起來:“宣鎮三戰三敗,原因爾等最清楚,這就是本帥宴請爾等的目的!” 果然! 張志懷臉色一變,牽動臉上的疼痛,卻不敢叫出聲。 嘭!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踹開,幾顆腦袋被丟了進來。 張志懷臉色一變,這些都是他的家丁啊! 不是說好了,不殺人的嘛! “啟稟大帥,幾個不老實的,被末將宰了!”成山伯王琮身披鎧甲,渾身是血。 完了! 張志懷渾身發虛,于謙很有可能要殺雞儆猴!而自己,就是那只寄! “說吧,誰是主謀?”于謙緩緩開口。 張志懷癱軟在地上。 吳興等人立刻指向了張志懷,說張志懷將妹妹嫁給杜爾伯特部的權貴,也是他和博羅納哈勒來往過密的! “殺了!”于謙語氣平平。 “你不能殺我!我妹妹嫁給了博羅納哈勒!是大元田盛大可汗的兒媳!”張志懷嘶吼。 蔣琬愣神:“田盛大可汗是誰?” “也先!”楊信回答。 這個博羅納哈勒,就是也先的長子,也先的瓦剌帝國崩潰后,分為三部,杜爾伯特就是其中一部,勢力最大的一部。 “也先的兒子,竟然娶了商賈之女,真是丟人!” 于謙撇嘴冷笑:“別說你妹妹嫁給的是也先兒子,就是嫁給也先的爹,本帥想殺你,便殺你!” “殺了你,本帥倒要看看,也先能不能從棺材板里蹦出來,跟本帥對質!” “他敢嗎?” “就算他復生歸來,見到本帥,也得退避三舍!” “他也先,在本帥面前尚且不敢放肆,他兒子博羅納哈勒,又算個什么東西!而你,不過他眾多妾室中的岳丈罷了,本帥想殺便殺!誰敢說不!” 于謙面容凌厲,景泰三年時,他曾上書當今皇帝,趁瓦剌空虛分裂瓦剌,奈何當時京師內黨爭厲害,朱祁鈺否決了于謙提議。 咔嚓! 鮮血噴射。 然后,張志懷的人頭,被放在酒桌之上。 所有商賈震恐,連連磕頭求饒。 “本帥說過了,單刀赴會,并非要和爾等辯個雌雄。” “本帥網開一面,乃天恩浩蕩,只誅首惡!” “但需要爾等,將爾等所做之事,寫在紙上,呈交上來。” “安心,本帥說到做到,說不殺爾等,就不會殺。” “但是,若有人將本帥的話當成耳旁風,本帥便誅你全族!沒得商量!” “給他們紙、筆,寫!” 于謙端坐,讓所有商賈跪著寫。 然后,交代楊信、蔣琬、王琮三人,兵分三路,封鎖宣府城門,包圍各家,今晚發生的事,一個字都不能傳到瓦剌的耳朵里去。 商賈隨寫,他隨看。 越看越觸目驚心。 宣鎮商賈多為晉商分支,從主宗移出來后,在河北落戶,又借著主家的商路,快速發展起來。 因為地理原因,以邊貿為生,所以和瓦剌打交道很多,再加上這些年沒了戰事,漠北與大明貿易頻繁,所以多家都和瓦剌有聯姻,甚至有的聯姻了幾代人。 張志懷只不過運氣好,妹妹被博羅納哈勒給臨幸了。 瓦剌分裂之后,各個部族為了爭奪大汗的位置,已經打出狗腦子來了,彼此攻伐,草原上無數部族消亡。 而去年冬天,天氣驟冷,冬季漫長,凍死了很多牲畜,瓦剌部族的日子愈發難過。 真正把瓦剌引進大明的,不是商賈。 據說是朝中有大臣,和漠北做了一筆生意,邀請瓦剌人南下,答應的就是杜爾伯特部。 杜爾伯特部剛剛南下,在宣府碰了幾次釘子。 楊信可圈可點,甚至還開關野戰,完全擋住了杜爾伯特部的前鋒部隊。 也先被刺后,瓦剌戰斗力下滑,再加上多年內耗,杜爾伯特部和楊信軍野戰,竟然打個平手。 博羅納哈勒不得不征召全部落,攻打關隘。 楊信呈守勢,懷來的趙輔不斷接應,和大同的郭登呈三角狀,彼此呼應,杜爾伯特部沒討到便宜。 忽勒孛羅和昂克禿率領和碩特也來分一杯羹,雙方合計五萬人,和楊信打得難解難分。 楊信逐漸守不住時,阿失帖木兒率領準噶爾部從西方而來,一路洗劫,趕到宣府,送給楊信一場大敗。 之后。 瓦剌便聯絡當地商賈,給瓦剌人充當眼睛。 本來商賈是不同意的,畢竟他們的根在大明,倘若通敵賣國,必然被處以重刑。 但是,博羅納哈勒納了張志懷的妹妹為妾,張志懷開始攛掇商賈,允其重利,瓦剌在宣鎮所掠一切物資,分給他們一半,三番五次勸說之下,便有人心動。 所以于謙剛到,便有小型三戰三敗。 真正讓宣鎮商賈,勠力同心的是,京中傳來消息,晉商支脈俱被殺戮,宣府商賈大怒之下,送了于謙第二敗。 “瓦剌三部,都在這里?”于謙想一口氣,打崩瓦剌。 雖然敗績不好聽,但他損失并不大。 朝中圣旨不斷,皆是鼓勵他,并未怪罪,而且朝中還在催糧,運送軍械等,可見朝堂支持之心。 所以他也并不慌亂,接連吃了大敗之后,反倒想著設下一計,打崩瓦剌九萬大軍。 不然,他心里那道坎兒過不去。 “今夜赴宴的消息,可傳去瓦剌老營?”于謙問。 “傳去了。”吳興小聲道。 于謙皺眉:“張志懷的死,會不會引起懷疑?” “這……” 商人最奸猾,立刻想到于謙想用他們為餌,引誘瓦剌上鉤,這可不符合他們的利益啊。 瓦剌人可都很大方,搶掠的一半,都要分給宣鎮商賈。 所以商賈們才如此賣命。 “看出來了?的確是聰明人,難怪本帥被爾等耍得團團轉。” 于謙冷笑:“若幫本帥誘得瓦剌人上鉤,爾等罪責既往不咎。” 第(1/3)頁